“胡闹,”皇帝冲雨中的杭絮斥道,“那山路狭窄难行, 稍有不慎就要坠入悬崖, 遑论驾驶马车, 你让朕如何放心!”
杭絮跪得笔挺,“皇后如今已虚弱至极, 侍卫来回, 至少要三个时辰,陛下真的认为她撑得住吗?”
“臣在北疆生活数年, 那里地势多变, 与山路相似,臣有九成信心,能带着皇后安全下山。”
“皇后的性命危在旦夕,救治快上一分,就多一分生机。”
她弯下腰,将额头磕在地上,“请陛下定夺。”
从始至终,杭絮的自称都是“臣”, 她并不是以王妃的身份在与皇帝交谈, 而是以一名臣子。
皇帝望着雨中下跪的人, 眼神复杂,他如何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如何不知道梓童留在山上,活命的机会万中无一,可是让杭絮带她下山,危险更加显而易见, 一旦失手,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两相对比,他的心中便存了一丝妄念,或许梓童能撑到侍卫回来,或许正是那万中之一的幸运呢?
杭絮仍跪在雨中,伏在地上没有起身,皇帝看了那背影许久,最终理智战胜了感情。
他背过身,“刘喜,让人去备马车!”
“还有你,快去准备,不要误了时机。”
杭絮起身,抹了一把脸上淋漓而下的雨水,“多谢陛下,臣一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院子里的人走尽,皇帝在檐下站了一会,进了屋,走到床边。
皇后依旧昏睡着,厚重的被褥盖住了她的下半身,但似乎依旧有红色的液体渗出来。
“阿月,”他的声音一下低了许多,“替……梓童整衣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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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絮把湿透的衣服换下,穿上一身窄袖利落的衣服,匕首重新贴在小臂,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心安许多。
出门的时候,刘喜已在院门口等待,他微微躬身:“王妃,马车已经备好了。”
“选的是最小的一款,只有五尺宽。”
她点点头:“多谢公公。”
再次走进皇后的院子的时候,院中不仅多了一辆马车,还多了个人。
一身黑衣的男人立在院中,手中撑着一柄极宽大的伞,或许是听见了院门口的动静,忽地回头看来。
看见杭絮的那一刻,那张风流不驯的脸上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小婶婶。”
正是容敛。
杭絮也勾起一个不冷不淡的笑,“若三皇子是来看望皇后的,未免有些太晚了。”
男人摇摇头:“不只是来看母后,还是来看小婶婶的。”
“听父皇说你要带着母后下山,在侄儿看来,真是勇气可嘉。”
“因此侄儿特意来此,想要为小婶婶送行。”
他的话句句都合情合理,挑不出刺,却无端地让杭絮觉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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