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庭璋心想,将对面夫子像是尊敬秦秀才一样的尊敬,这是自然之理。
没有他们,自己只是睁眼瞎,是他们改变了自己对于人生、对于未来的向往。
不过夫子要求自己保密,他自然不能告诉旁人。柳庭璋对秦秀才答说:“偶然在书铺前招牌看到的。”秦秀才点点头,不知信了没有。
柳庭璋再向秦秀才开口,请求教他练字。秦秀才从善如流,随后在教他认字之外,又着重板正他的下笔动作。
第二日,秦秀才专门买回来崭崭新的木制黑色长条戒尺,指导柳庭璋练字,嘴里念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戒尺一尺来长,两指宽,极为薄,要是使用得法,不费力就能在学生手心抽出一道红痕,此时的柳庭璋还没想到,它会在自己身上留下不少印子。
秦秀才一改往日的慈祥长辈形象,板着面孔看柳庭璋站在桌前写字。对他笔下字迹毫不客气地批评一番,再详细讲解了字意字形。
柳庭璋翘起的肩头被戒尺重重敲了,他忙将双肩放平。弯身太过,背心被狠狠一戳,柳庭璋打起精神,竖直上身。
秦秀才调整好少年的整体姿势,又去细看落笔,脑海中冒出「轻浮无力,笔势飘忽」的评语来。但是他并未开口,依然用戒尺传意。
戒尺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在柳庭璋右手手肘到手腕一段连击三下,柳庭璋顺着指点调整高度。
戒尺轻轻点了手腕关节,乃至握笔几个手指指节,柳庭璋随之放松用力,终于将握笔姿势学到了位。
这个过程大约费了大半个时辰。不知不觉,柳庭璋已经出了满头大汗,秦秀才方才开口:“璋儿,记住这个姿势和感觉,这样写字才对。”柳庭璋重重点头。
秦秀才让柳庭璋放下木枝,站到一旁活动手腕,看他示范。柳庭璋一放松,才觉得肌肉紧疼,想来是刚才绷得太用力了。
木枝虽硬,没有毛笔那样顺手,秦秀才握住之后,文人风范自然出现,他稍稍适应了一下,在沙盘上写下「庭璋」二字,让少年看他运笔落笔。
柳庭璋不自觉在心中对比不知名夫子和后爹的字迹。他不懂书法,说不出什么门道,只觉秦秀才字体板正,横平竖直,不如夫子的字那么好看精妙。
如是十余日,柳庭璋在练字一事上,从门外汉变得有模有样了起来。夫子也在纸上说他大有进步。
九月底的一个晚上,月亮被云彩遮着不露头。秦秀才又是风尘仆仆,很晚才到家。
一进家门,他将孟氏与柳庭璋叫到正房,严肃地说道:“我本想残生就靠着官府贴补,不再另谋生计了。但是前一阵子,璋儿说要考科举,实在让我触动,我既然被叫一声爹,总要为儿子出点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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