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君彦又说不出话了。
看来他也很清楚,当初他的所作所为,他的那些暧昧亲近,对她来说有多不利。
清黛见他神色郁沉,有点担心再疾言厉色下去,只会把人逼得恼羞成怒,于是稍微又把口气放软了些,“小公爷,您因为这份一厢情愿,已经误了太多人,唯姐姐是,淇姐姐也是,还有您屋里那些因为没有嫡子,被郡主娘娘压制、不许有妊娠的妾室,青春是不等人的,尤其是女子的青春,既然如此,您何不与淇姐姐互相放过,互相成全,画押和离,好聚好散呢?”
易君彦不言语,只是皱着眉,攥着拳头,像是还在耿介着什么。
良久,他才忽又送来了紧得发颤的拳头,抬眸望向廊下的清黛,“我可以答应你,考虑和离的可能性,也会去劝我母亲饶她一命,但我要你一句真心话,一句必须发自内心,并无半点不尽不实的话。”
“小公爷但问无妨。”
“少时至今,你心中可曾有过我?”
清黛微微瞠目,敢情自己费尽口舌说了那么多,他还是没听进去。
她正要再张开口,好好骂他两句,却又他拦住:“你不用着急回答,先听我说。你自幼敦厚心慈,与人为善,便是当年沈猎那般乖戾,惹人憎恶,你也愿出手相帮,却独独对我,横眉冷对,不理不睬,若光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你私底下偏偏又默默关心我,亲手给我做手捂子,送我古籍,为我炙肉……这难道不是口是心非,少年羞怯的表现么?”
清黛搞不明白,好像从上一世她就不太能搞懂他这个人的思维方式,所以一直想不通异世女到底痴心他什么。
她忍不住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直视着易君彦的眸子里一片通透的坦然:“让小公爷失望了,我从不是小公爷所想的这类人。一向都是越喜欢谁,便对谁越好。”
易君彦百思不得其解:“可你向来都是对谁都好,就连沈猎……”
他话还没说完,就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而清黛也立刻不假思索地承认:“我自小倾慕于他,从见他第一眼就喜欢,想加倍地对他好,不想他被你们欺负,有什么问题么?”
易君彦愕然后倾:“你倾慕于他?你……不,不,是他逼你这么说的,他那样的人你怎么会喜欢他?”
清黛却一脸淡然,“我幼时相熟的男子不过二三,不喜欢他难道还喜欢宋执么?而小公爷您,我确实从未那么想过。您说的手捂子不是我缝的,是那回给大家一块做手捂子的时候,我让我身边绣活最好的女使代劳的;送您的古籍,也是我阿爹批注整理,我不过是随手一拿;至于炙肉……抱歉,我记不清了……”
前面还好,可她最后这一句“记不清了”却如一把尖刀,一柄利刃,深深扎在易君彦心口最脆弱的地方。
他还记得那次被她恶作剧,自己在家上吐下泻三五天,一直以来他都不断安慰自己,她不过是一时淘气,不过是想吸引自己的注意……
可现在,她又怎么会这么坦荡无谓地说出不记得几个字?
易君彦登时有了一种从云端坠落谷底的失落,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就连这个云端也是他自己凭空臆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