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黛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是从她最初答朱若兰话时便已经心有不满了。
像她这般恃才傲物的闺中女探花,侯府千金小姐,一向就看不上所谓公府侯门的纨绔子弟和乌糟门楣,同样也最厌恶那些父母媒妁,门当户对之规论。
清黛方才所言,算是直接装在了枪口上。
但她也不觉自己有错:“姻缘乃终身大事,听凭长辈安排计较,何错之有?”
清照被她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得一撇头:“亏你还是在柔夷养大的,竟能说出这番迂腐的话来。”
“这事本也无关地域呀,即便是在柔夷,婚姻嫁娶最终也还得父母亲族点头的。”清黛只觉得她的想法过于幼稚了。
“你这是因果倒置,偷天换日!”
清照凝眉怒言,“我早知你如此迂腐不化,墨守陈规,打一开始就不该对你太上心!现在你开心了,不必费神读书,不必用心练字,什么道理都不需要懂,只需躲在家里做只坐吃山空的米虫,做长辈手里的傀儡娃娃应声虫,一辈子就是从这座宅子关到另一座宅子里,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吧!”
“三姐姐是在诅咒我么?!”清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小娃娃泪腺发达禁不住刺激,一下便红了眼眶。
若是可以,她当然也想回到柔夷,在最恰当的年纪在万千人海中寻找到自己的那个阿黑哥,在父母族人的祝福下,手牵手向着耶里雪山起誓,从此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但她们现在所处的,却是家族利益永远高于个人利益的中原,生活在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权盛世,就连唯一能够体现女子地位权益得到提高的女爵令也才不久前遭到裁撤。
敢于特立独行,违逆所谓礼教之人她又不是没见过,可最后下场又是怎样的呢?
孝武桓皇后争了,一身戎马,披甲挂帅,最终却也因为旧疾复发,疼痛难忍致死。
沈猎他那庶姐沈猜也争了,也是□□在手,纵横沙场,可最后亦然不是被逼嫁给了个白发苍苍的老权贵做续弦,所有战功全都记在了两个英勇牺牲的兄长身上,如断翅的老鹰,没两年便郁郁而终。
还有那异世女,那就更不用说了吧?
清黛承认自己又怂又弱又没本事,确实没胆子拿自己和身边所有人的命去赌去斗去抗争什么的。
只可惜这些话,她却只能憋在肚子里,对谁都无法言说。
清照见她久久不再说话,只低头闷闷垂泪,虽心有不忍却也彻寒入骨,叹一声,“也罢,话不投机半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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