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季岫。
那季岫身后背着个长长的竹筒,正立于某断废弃的城墙之上,目光在歪歪倒倒的灾民间巡走。
他身影萧索,脸上,是沉痛的自责,目中,是无能为力的哀怆。
过了会儿,他下了城墙,又往某个方向行了一段路,找了个空廖廖的寂静之地,拾了些断枝,拢起一小簇篝火来。
焰火腾腾,越烧越旺,火光映在季岫清癯的脸上,他怔怔地盯着那簇篝火,眼神空空洞洞的,并非是类似于不得志的郁郁之色,倒活像个希望破灭,坍了架、失了魂的人。
似是抛却最后一丝沉吟不决,季岫取下自己背上的竹筒,于一阵悠长的、如释重负的叹息后,他松开了手
便在那刻,似是受到什么感召,姜洵的心间涌起一阵巨大的心悸,都来不及多想,便将手中一直把玩着的玉牌挥了出去
32. 懦夫 情与,他分得清楚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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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牌与竹筒相击, 发出一声清脆的叮铃声,正正将那竹筒给弹离篝火,骨碌碌滚到一旁。
孙程动作极快, 趁着季岫错愕间, 他几个纵身,上前拾起了竹筒与玉牌。
季岫瞪大了眼, 欲去夺回, 可他一介文官,连腿脚功夫都不懂,连孙程的衣角都沾不到。
竹筒到了姜洵手中。
姜洵打开竹筒,从中,取出一卷布囊来。
黄色的、已经泛了旧的布囊, 看得出来, 是存了许多年的。
虽上面的纹饰都脱了线,但借着月色的柔光、以及指腹的拓印, 姜洵识出了那布囊之上的字样。
共有四个字。
那四个字, 是奉天诰命。
季岫大声呵斥:姜大人不配看这物!
闻言,姜洵停下了手。
他望向季岫,眼神清然沉静:为何?
季岫咬了咬牙, 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心, 振振有辞道:你枉费姜相牺牲性命替你护着这诏,下官替姜相不值、替先帝后不值、替整个姜府都不值!
见对方眉眼如山, 似是无动于衷,季岫更是义愤,激语相讪道:你纵情声色、不学无术,灾疫在前,你漠视百姓困苦, 不拿这天下苍生当回事!说着,他上前一步:下官敢问一声,姜大人哪里来的颜面手持这诏?!
字句指摘,很明显,是在胸中郁积了许久的质问。
姜洵盯了季岫两瞬,眼中波纹不兴,并瞧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随后,他有了动作,却是将那布囊装回竹筒,并弯腰放在自己身前的地上,接着,转身便走了。
由头至尾,除那两个字后,再未开口说过其它话。
本以为伸了脖子便要挨刀的季岫,狠狠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