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很轻很轻,意味难明。
后半夜再难安眠,戚寸心的脑子乱糟糟的,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但她到底也没能安睡多久,殿外便传来柳絮的声音。
谢缈要上朝,而她要去九重楼。
“今日怎么心事重重的?”
周靖丰才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又抬眼去瞧对面的小姑娘。
“先生……”
戚寸心捏着棋子,垂下头去,蔫蔫地说,“我夫君好像生我的气了。”
今天早上他们坐在一起吃早饭时,他也不说话了。
“小夫妻吵架了?”
周靖丰闻声便来了点兴致,茶碗一放下,便问,“快,同我说说,怎么一回事?”
戚寸心自然不能将那夜谢缈从噩梦中醒来时发生的事说给周靖丰听,她犹豫了一会儿,只是道:“他好像觉得我在怕他。”
周靖丰面上带笑,看着她,语气颇有几分意味:“难道你不怕吗?”
“我……”
戚寸心才要脱口而出的“不怕”二字被周靖丰摆手打断:“寸心啊,多听听你自己的心,它才掌握着你最真实的想法。”
戚寸心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昔年大黎还曾强盛,伊赫人还未入关时,那些蛮夷屡次来犯屡次受挫,他们吃了这样的闷亏,入关建立北魏之后,必是要拿汉人出气的。”
周靖丰拨弄着棋笥里的棋子,“太子他不是在这南黎锦衣玉食长大的贵族,而是在北魏惦记着扬眉吐气的当口,被南黎送到北魏去的一颗弃子,不用想,那些蛮夷必定用了诸多非人之法去踩踏他的尊严,他也一定承受了诸般折磨。”
“他能活着回到南黎,又登上太子之位,足以见得他的智计之深,”周靖丰抬起眼帘,“像他这样的人,心性至坚,却也许还要比常人更添偏执极端。”
“先生是觉得他不好吗?”
戚寸心静默地听着,隔了会儿才抬头。
周靖丰摇摇头,笑道:“我可没说他不好,太子如此优秀,都不像是谢家出来的后代了。”
自当年在德宗皇帝面前斩断君恩后,在周靖丰心里,南黎谢氏早就是将落的夕阳,不要说收复失地,便连要保住这最后的半壁江山也是难上加难。
但周靖丰不得不承认的是,当初他一力反对却终究未能阻止德宗皇帝将质子星危郡王送去北魏时,他便没想过这个星危郡王能够从北魏活着回来。
可这少年不但回来了,还展露出他最为冷冽的锋芒。
“只是寸心,他心思深,你心思浅,他说什么做什么几时是出自他的真心,几时又是假意捉弄,你怕是根本不好分辨,他总要猜你的想法,你也总要去猜他的,”周靖丰说着便叹了口气,意味深长,“你们之间即便如今已经没有身份的沟壑,可你们两人之间,还隔着另一程需要跨越的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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