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着一个放置茶杯的小案,竹席分放两侧,熏香飘然、火炉上煮着沸腾的汤药。
梅问情站在他对面,正低头持笔勾掉手中卷轴的部分字迹,道:“我这消息已经带到,除了打造那把刀鞘之外,再不插手贺郎的恩仇之事,已是甚为克制了。”
贺离恨:“昔日,我受诸人暗算设计,见所谓容不下我的正道之士,竟与妖魔邪修联手,仿佛有共同利益者,无论身份,便是至亲至爱之亲友,而有害无利者,便是正修同道,也是碍眼的绊脚石。”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梅问情坐下来,伸手将凉透了的茶底倒在木制器皿的格网底部,“我的好郎君,你除了冷酷无情之外,还有一份格外的天真……我不知你这特质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我不是没有经历过世事。”
“正因如此,”梅问情接过话,“你这天真并不愚钝,只是固执。就好比,世人救助小兽,而被小兽咬伤,或驱逐、或灭杀,下次也不会再行救助之举,所以吃一堑长一智。而你……你就算明知有受伤的危险,做足防备,也仍会再度伸出手,这是你的天真。”
她如此说,贺离恨倒是有几分被点拨的感觉,他心神一动,抬眸望着她。
如果没有这一份天真固执,难道他与梅问情就可走到今日么?
在他心中有比利益权势更为重要之物。
“一朝被蛇咬,我早已防备这名录上的人联合,所以先行暗杀了几个久居门派的闭关之人,以此引诱对方联合携手。”贺离恨道,“而在此之前,这些邪修、妖族、无门无派之士,有一部分,我已经事先见过了。”
梅问情笑了一下:“多亏丹蚩楼养了一批通晓情报的星师,段魔君为你坚守之处,没有白费。”
“能被利益引诱之人,也能为了利益临阵倒戈。心中无义之士,最终不过是棋盘上的子,而不能成为执棋者。”他道,“当年让我以命相搏的压灵大阵,他们也该自己尝尝了。”
梅问情抬手重新倾倒茶水,温热的水滚入内壁,在灵玉之间蒙上一层柔柔的光泽。她凝望着贺离恨的眉目神情,望着他手臂上缠起来的伤——再转瞬之间袭杀搏命,有时也会付出受伤的代价。
“心中抛却利益,有更高追求之人,其实不在少数。”梅问情道,“但像贺郎这样固执的,却也实在不够多。”
“……总觉得你在数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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