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离恨被说服了。
两人离开这座堆满金银的洞府,外界是万里寒川,冰凉中带着一丝铁锈味儿的空气涌入肺腑,凉意顺着血管涌下去,仿佛五脏都要被冰冻。
这里实在是太冷了,比魂乡故里、阴阳天宫,要寒冷很多很多倍。就算如今解开了一层束缚的梅问情已经能够抵御大部分寒气,但还是在漫天不休的风雪中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冷意。
贺离恨周身蔓延出先天毁灭大道的气息,他的手覆盖在梅问情的指间,热意传递,又从储物法器里取出一件厚绒披风,拢在她原本的紫衣道袍肩头。
梅问情:“寂雪冰池有没有这儿冷?”
贺离恨思考了一会儿,认真比较,回复:“比这里还冷。”
梅问情苦恼地道:“哎呀,那我是去不得了,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因为当初只有这里能收留我。”他道,“我在别的地方,连苟且偷生都做不到。”
他很少提起往日。
梅问情注视着他。
贺离恨停顿了一下,见她想听,便笑了笑,继续道:“我一开始来到魔域的时候,道基未废,还不懂得掩藏道门金丹的身份,遇到了很多危险,那时候有一个邪修老者救了我,他治好了我的伤,交换条件是,在我身上做他毒药和解药的试验。”
梅问情怔了一下。
“这个交易救了我。”他说,“至少我重新修魔、弱小不堪的时候,是靠他活下去的。那位前辈后来……亡故了。”
凡是邪修,必有残虐恐怖之名,贺离恨的身体里有无数的毒素,一种又一种地逐渐汇聚,如果那位老人不死,或许除了百毒不侵之外,他的血液也会渐渐变成世上不可触摸的至毒或是奇药之一。
“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按照他的吩咐取得了一味灵草,看见他的无头尸体挂在药炉上,按照招式和功法的痕迹判断,凶手是当时邪道榜上的一位道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
“但是你去了?”
“对。”贺离恨眺望向远处的雪川,无限的苍白在四面八方折射出盛大的光,几乎能晃晕人的双眼,他眼眸刺痛,慢慢地垂下眼,睫羽之下,似盈着一捧如冰雪消融的泪。
这只是雪光刺激下的生理反应,跟情绪无关。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感叹似的笑,却很快又静默下来,语气平淡得不生波澜,“虽然很艰难,但我确实报了仇,那是我跟魔蛇签订契约的第二年,我拎着那个人的头颅,趟过一片埋到膝盖的雪地,把凶手的首级放在了前辈的碑前,这片寒川终年积雪,恍惚之间,仿佛要被这些绵密冰冷的东西埋起来了。”
有一点他没有说,那就是跟魔蛇签订契约之后,他的能力得到了很大的增长,但与此同时,魔蛇的魔性也会时常促使他暴戾失控,那时是贺离恨第一次失控,他的刀上鲜血流淌,脚下是一片染红的冻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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