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衫被腥甜覆盖,凝涸着枯败的暗红,长发披落如瀑,脸颊血迹未清,那把蛇刀上的荆棘几乎吸干血液,将他手腕上的皮肉扎烂,他再无当年意气风发的裴家少年郎模样,反而如同一只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天地皆寒,但他的血是热的,源源不断地从伤口里淌落出来,甚至形成一股沸腾的炽热。
在邪修老者的墓碑前,他浑身冒着热气,陷落在一片冰天雪地中,那时的光也是这样,苍白、盛大、刺得双目疼痛,但那一次,他没有闭上眼,而是纵容自己陷入短暂的雪盲,在一片沉寂的黑暗中,静静地下坠。
听闻凤凰在火中涅槃。
如果在极寒中,能感受到一股渗入骨血的极热,那究竟要多炽热,才能脱下几层皮,换来重生呢?
“我跟他说,我会入主罗睺魔府。”他轻描淡写地道,“可惜他没看到。”
四年前的罗睺魔府,无论是中心腹地还是十万大山边缘,都在魔尊陛下的名讳之下俯首称臣,只是可惜,他从寂寂无闻、到名震四海的这么多年,已经无人见证。
最该见到这一幕的那人,还是没能睁开眼。
“看来我很有幸。”梅问情凝望着他,忽然开口,“你重新入主此地的那一天,有我看着你。”
她抬起手,轻轻捧过贺离恨的脸庞。
雪光映亮脸颊,穿透那一滴生理性的、被刺痛的眼泪,从这张没有表情、却又似耗尽了无数热情储蓄的脸庞上流下,终结在她轻柔拂过的指尖。
“闭眼。”她说。
贺离恨听话地闭上了眼。
梅问情抬着他的下颔,在他的眼睑、睫羽上轻轻落吻,低声道:“我会陪你的,遇到我的那一天起,之后的所有事,我都会陪着你。”
贺离恨沉默良久,半晌才睁开眼,他的手握住她的指节,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对方。
“我知道。”他说,“遇到你,有幸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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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问情也不清楚段归跟凌红药聊了些什么,总归这女人还是听劝的,带走段归回去的时候,也不见她剑拔弩张、死不放手了,反而重新蒙上面纱,只用那双眼睛频频看过来,憋着劲儿跟段魔君眉目传情。
段无声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他接续好了琴弦,又整理仪表,温文尔雅,看起来十分贤淑,只是不好意思对上凌红药的眼眸,表面上只客客气气地告别,还有就是谢过她前几次的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