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紧的手臂,像是拉紧的弓弦骤然被松开,软绵绵垂了下去,掌心中的剑却依旧攥得用力。
下巴传来的刺痛,让玉微道君回过神来,他视线终于后知后觉落在了裴名背后的尸体上。
即便只是一个苍白的侧颜,他也认出了她的样子——不施粉黛的她,曾笑起来那么耀眼,连星月都显得黯淡无光。
可现在的她,面色惨白,眉目中透着死气沉沉的青灰色,嘴角向下抿着,被捆住的身体硬.邦邦的耷拉在裴名身后。
他的徒儿,大弟子中途放弃修仙,转而修道,一别过后再未相见。
二弟子,也就是宋鼎鼎,满心满眼皆是他,然而他却从未关心过她,以至于她因爱生恨,残害同门,最终走上了不归之途。
而那最乖巧懂事,从不让他操心的小徒儿,撇去男扮女装一说,他从未给予过裴名半分信任。甚至在秘境中,将裴名当做了随时可以为天下苍生奉献的牺牲品。
思虑之间,裴名从血水中缓缓起身,鬓发的银白被血染红打了绺,寒玉似的脸庞遍布着伤痕,即使狼狈不堪,也照旧默念着心中的祈祷。
——朝圣者裴名,愿圣山佑我妻复生。
他迈着缓慢且坚定的步伐,向前走了三步,而后心无旁骛地重复着叩长头的动作。
血水混着冰冷的湖水,从额间血肉模糊的伤口中,一行行向下流淌着。
有一滴分叉落在了睫毛上,他长睫一颤,脏污的血水便顺着睫毛根部渗进了眸中。
眼底的刺痛,并没有让裴名的动作停顿,他极其认真地遵循着鬼皇的话,三步一叩首,一步一祈祷,直至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玉微道君看着裴名远去的身影,竟是喉间一腥,猛地呕出一滩鲜红黏稠的血。
白洲也没想到裴名对玉微道君的刺激这般大,他拿出洁白的帕子,胡乱在玉微道君嘴上擦了两下:“你若想与裴名算账,便等到尘埃落定的那一日,他如今在用这种方法,救你的徒弟宋鼎鼎……”
不知想起了什么,白洲顿了顿,瞄了一眼身旁的宋家家主:“裴名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当年宋家灭门亦不是他所为。而是天族天君为掩盖他与魔域之女有染的事实,才将知晓真相的宋家灭口。”
“不论有何恩怨,我想,你应该不希望恩施三陆九洲的医修宋家绝后吧?”
话音未落,便见玉微道君手中突然发力,一肘微曲,将那掌心之剑横在了自己颈上。
白洲本是想劝玉微道君暂时放下私人恩怨,便是策反不了他帮忙,少一个敌人也总是好的。
谁料劝着劝着,竟是让玉微道君生出了无地自容,自刎谢罪的念头。
任是白洲反应迅速,将那长刃用手中蛊盅打偏几寸,可那剑刃冰寒锐利,顷刻间便在他如玉洁白的颈间留下道深深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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