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尽头垂柳之下,忽有一个长相锐利的男人拨开柳枝,抬首定定望了眼人群中那抹扎眼的白。
身边有人以不知名的语言低声说了句甚么,那人才终于轻狂一笑,若有所思地挪开了眼。
小郡主古怪地朝河岸垂柳间望过一眼,却只瞧见因风摇曳的枯枝。
天和城地居北境,垂柳枝条稀疏,每年至多吐绿三五个月,旁的时候便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小郡主伸了个懒腰,将浑身大半的重量倚靠在如乔身上,带着点江南温软的口音道:“乔乔,那边是甚么人?”
如乔闻声往前,只瞧见了倒映着重重灯火的静水。
傅长凛隐在熙熙攘攘的人潮里,取下指间扳指收在怀中,极隐晦地打了个手势。
那样的相貌与武功,委实不像是我朝之人。
小郡主掩着袖子低低打了个哈欠,黑眸中有弥漫:“我似乎瞧见了……北狄之人。”
她顶着一张天真烂漫的漂亮脸蛋,下刀子却似乎从没有手软过。
分明功夫并不出彩,唯有一身轻功尚还瞧得过眼。
只是在这皇权之下苦熬太久,哪怕最幼弱的羔羊,终有一日也会学着提起屠刀来。
这小祖宗倒是将傅长凛的狠戾与决绝学得有模有样。
北狄野心勃勃,连年侵扰我朝北境,火烧民居掠夺存粮,甚至杀人屠村鸠占鹊巢。
幽诛关外连年苦寒,冻土冰封粮草绝尽,北狄屡屡强攻,大约是为求生。
五十年前,我朝皇帝曾下诏收容关外北狄部族入境。
圣谕特赦其留存族氏与传统,但要削去王室,与庶民同耕。
北狄王室愤然拒旨,甚至当夜率兵强攻北境,沿途烧杀屠戮血洗城池,接连攻下两州,野心昭然。
原来他们所求的,远不止是一条生路,而是吞并整个王朝。
边境浮尸遍地,血流千里。
皇帝震怒,倾尽国力举强兵相抗,这一仗一打便是三年。
北狄不堪攻势撤回关外,却贼心不死履犯边疆。
两国间长达五十年的死战便由此开始。
楚叙白便曾与这五十年间无数的青年才俊一样,为平战火,折于幽诛关下。
北狄二字,实在是埋在王朝中每一位百姓心底的一根尖刺。
只是其马壮兵强,关外雪山延叠地势险峻。
纵然楚叙白拼死递回了地形情报,朝中却也无人有胆一战。
北狄已多年未与我朝邦交。
天和城年关在即,倘若此二人当真系北狄人士,这个年节怕要不得安稳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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