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颗来之不易的糖,终归便要耗尽了。
傅长凛拥着那盏长明灯,同以往数个日夜一样,伏在她灵柩旁沉沉睡了过去。
傅家的影卫守在这片废墟之外,将整座临王府废址守得严丝合缝。
傅长凛守灵时不许任何人近身,自然便无人胆敢窥视。
今夜的风格外冷冽,却似乎又裹挟着半分极难察觉的冷香。
这点幽微的木香似曾相识。
傅长凛多年习武,早练就了一身极为警惕的反应。
只是这样的气息他熟识多年,一时极尽眷恋地深嗅着,分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连日奔波,此刻大约已是困倦至极。
少女披着绒暖的斗篷,只简单挽了发,无声踩着深雪,缓缓走近了那道沉睡的身影。
傅长凛眉眼深邃,如天人一样带着泠然的波光,是极冷隽清绝的长相。
小郡主早习惯了他的淡漠与冷峻,却极少见到而今这样的,毫不设防的脆弱模样。
她遥遥立在灵棚之外,宛若游离于世的神明一样,冷眼俯视着,这位曾淡漠强大刀枪不入的傅大丞相。
男人靠在灵柩一角,紧抱着长明灯哑声唤道:“糯糯……”
小郡主骤然瑟缩一瞬,浑身薄覆的坚冰轰然碎裂,不可抑制地流泻出一点温朦的落寞与隐忧来。
他已在这冰天雪地中接连睡了几夜,再不收敛,只怕皇帝尚没动手,他便已先行自毁了。
少女捧着手炉,收敛气息缓缓凑过去。
她深知傅长凛的谨慎与警惕,并未试图去取他怀中紧抱的长明灯。
少女轻手轻脚地放下了灵棚四下的帷幕,将肆虐的风雪阻隔在外。
赤红的天光被一并隔绝。
幽夜间四下极静,小郡主借着长明灯辉辉的火光,细细打量过他的眉眼。
傅长凛连日奔波,隐隐瞧得出半分消瘦与憔悴。
却意外地并不很丑,反倒依约透出几分脆弱孤绝的美感来。
小郡主忽然没来由地回忆起那晚,有刺客带着假造的北狄信物潜入临王府。
傅长凛连夜赶来时,似乎曾在她榻畔守过许久。
彼时她的反应,倒与傅长凛现下的反应十分相像。
那点气息太熟悉了,小郡主被他微凉的指腹揉着眼角,鼻尖萦绕着他熟悉纯粹的气息,睡得昏沉。
似乎他们之间,唯有相顾无言时,才得以偷来片刻闲静美好的光景。
她仿佛终于因着他的狼狈与落魄,消磨掉一些锋利伤人的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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