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不会吗?
——如果他不会,杜玉章是怎么在东湖船上遭受了一番非人磋磨,几乎送了命?又是怎么被送进了天牢,判了当众斩首的刑罚……而且几乎真的死在刑场上?如果不是他被带走……那乱葬岗,那些野狗,那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这一切的起因,不就是一个腰间的齿痕吗?
他不会吗?他真的不会吗?若当年的他看到杜玉章身上多了旁人名字,别说是剜去一块肉!更丧心病狂的事,他难道做不出?
这一瞬仿佛惊雷一闪,照亮了李广宁心底最深处的残忍与虚伪。口口声声的爱意与悔恨,与他曾经做下的事情相比,多么微不足道?
他竟然还痴心妄想,杜玉章能够原谅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原谅他……他犯下的,可是这样的滔天大错啊!
说不定,玉章只要一看到自己,想到就是那种种折磨,那种种侮辱……说不定,他心中对自己早就不存分毫爱意,只有刻骨的恨……甚至最可怕的,是只有恐惧与痛苦!
李广宁心神巨震,后退几步,跌坐椅上。对啊,之前玉章对自己几次排斥抗拒,甚至失态到发抖哭泣,不就是把“宁公子”当成了“仇敌”?不过是叫他联想起自己,都让他那样痛苦……若是真的再次相见,玉章他,能承受得了么?
“黄大夫。”
李广宁带着一身冷汗,木然开口。他声音嘶哑到几乎听不清楚,声音也十分低。黄大夫凑近了些,才能听到他的话。
“玉章的病,常常在心神激动下发作。若是他受了刺激,或是恐惧哀伤……是不是对他身子有碍?”
“何止有碍?杜大人的身子,早已经是药石罔顾。说实话,他活到今日,已经是奇迹了。他自己也说过,是别有奇遇,不然熬不到今日。他的病本就从哀痛淤积而来,身上的病痛加上心中的愁苦恐惧,最终沉积在内,终于到了这个地步。现在的他,只该心神平和……若再让他受刺激,甚或恐惧哀伤……”
黄大夫深深叹了口气。
“陛下,老朽不知您作何打算。只是身为医者向您进言——您万不可再刺激杜大人了。不然,有个万一……是要追悔莫及的。”
第5章 -3
“追悔莫及?”李广宁齿尖咬住唇肉,目光复杂地望向杜玉章。
还用等到杜玉章有个“万一”?早在看到那人在他怀中吐血不止,痛苦难耐,他就快要悔断肝肠了!
“陛下,其实昨夜这一场发作,有些出乎老朽意料。本来昨日下午我见到杜大人的样子,不像这样严重。结果到了昨夜,竟然成了玉山将倾……陛下,莫非您昨日对杜大人做了什么?老朽斗胆进言……”
“闭上你的嘴!”
李广宁却一声怒吼,
“乱臣贼子……还敢向朕进言?就凭你对杜玉章做的事,朕可以砍了你一百次,你信不信!什么时候,朕这九五之尊,玉章这堂堂宰相,竟然让你们这些宵小之辈,都敢算计了!”
“陛下!老朽当年……”
“别跟朕说你有什么苦衷!苦衷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