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书宁将手表从口袋拿出来, 放在两人交谈的桌面上, 看也未看战败的路南亭一眼, 就这样举步走了出去。
看守所外晴空万里,倒是个阳光明媚、万物荣生的好天气。
路南亭倒在身后的座椅上,委顿颓靡得宛如去了半条命。血依然从他喉中汩汩涌出, 像不费钱似地往外流。而他只竭力将染血的手往前伸直,去够那枚跟随了他两辈子的旧物,可坚硬的钢化玻璃横亘在他与它之间,如阴阳之间的那条天堑般,让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去。
那天晚上, 在监狱医护室的病床上, 路南亭做了一个梦。
他看见自己漂浮在前世临终前待的那间出租屋里,面前的景物影影绰绰的,真亦假来假亦真。
一切陈设依然如他离开时那样,只是窗台上悬了白布, 像在纪念着谁的逝去。
会是谁呢?谁还会来看望他这个落魄的商贾?
又是谁续租了这间房子,令它继续保持原样?
他从门口飘出, 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身上如火灼般痛。
离了破旧逼仄的廉租区,便进到车水马龙的商业街。繁华与落后同时在这座城市里并存,如同光明与黑暗的相伴相行。
各大品牌商的招牌在日光下闪着光, LED屏上切换着明星们化妆精修后的完美脸庞, 有张脸夹杂在万万人中间,只一眼就捕捉住了他的视线。
那是前世攀登到演艺巅峰的秦庄, 脸上挂着体面客气的微笑,在向过路人推荐他自己代言的产品。
路南亭一时间有些微的愣怔,他停在原地驻足观看,想不起这样的笑意曾出现在多久之前。
那是秦庄吗?又好像不是。
秦庄在他记忆中的模样,已变得灰蒙黯淡、畏首畏尾了,他想不起这人也曾张扬过、生气勃勃过。
他想再看一会儿,可炽阳驱赶他,一股无形力量牵扯他,逼着他往昔日老对手宋惜任的地盘行去。
宋氏企业与湖光山色遥遥相对,脚下盘踞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办公楼,织带般的高速公路从楼宇间穿行而过。
路南亭也曾与这栋高楼的主人在商场上搏杀对弈,也曾在失算后被百般羞辱,而如今故地重游,迎接他的只有一场争吵。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秦庄,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宋惜任一面重整被秦庄扯开的袖口,一边对摔在沙发上的青年道:“他死了,你就一刻也按捺不住,要与我决裂?这几年我是怎么对你的,你不是不知道,难道你就一点感动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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