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叹沈安世不饮酒,百年的寂寥,终究要在清醒之际一并记得清楚。
韩雪绍取下面具,问:“这画是寻长老赠与叔父的吗?”
沈安世说了个“是”字,却没有对这画的内容多加解释,眉眼微抬,示意她走近。
韩雪绍绕过那一方青石桌案,台上的香炉已经许久没有用过了,循其踪迹,也只能嗅到一股浅淡的安神香,倒也不是瓜果熟透时那样甜到发腻的味道,更像是清冽的草木香。
她望着沈安世的眼睛,将那些反复斟酌好的用词翻出来,想要神态自然地开口,然后用最平和的、不掺一丝利用意味的语气告诉他,她想要和他一同前往丘原之海的事情。
“我知道。”沈安世说道,“如果提及这件事让你觉得为难,就不必勉强自己。”
韩雪绍起先以为白曲将此事告诉了沈安世,转念一想,白曲都那样央求她了,没有道理再去同沈安世在私底下说这些话,于是沉默片刻,说道:“倒也不是为难,只是不想让叔父误解。叔父也知晓,我在瓶颈期停留的时间太长了,而未曾开辟的绝境正是一种机缘。即使叔父不去丘原之海,我也要去的,只是正巧目的地相同,所以结伴而行,如此罢了。”
“如果你一定要去,我是不可能阻拦的。”沈安世轻叹一声,说道,“然而,绍绍,我向来独来独往惯了,若是我们二人结伴同行,我恐怕也顾及不到你。尤其那还是一处未曾开辟的绝境,危机四伏,我并非不相信你的实力,我是无法保证我们二人能够全身而退。”
韩雪绍摇了摇头,上前一步,撤去手臂上覆盖的真气,说道:“可是,我如今的境地已经不容我考虑这些细枝末节了,倘若我不去绝境,留在此处,也会被污秽之气所吞噬。”
感觉到来自深渊之底的气息的那一瞬,沈安世的目光微微一凝,落在她臂上。
她将迟嫦嫦、祝追雁,还有隐水的事情略略一说,没有提及原作,不过也足够让沈安世明白,丘原之行已经成了一个闭环:她想要去丘原中的绝境,所以才寻来迟嫦嫦,又因为迟嫦嫦,她才会被祝追雁的骨刀所伤,要想彻底根除诅咒,唯有前往绝境,寻求突破。
换作其他长辈,此时定是要斥责两句的。
但沈安世只是皱了皱眉头,他没再劝韩雪绍,从袖中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落在韩雪绍的手臂处,隔着几层布料,一言不发地观望了片刻,随即,召出了那柄名为封烛的剑。
“隐水,便是那日来清延宫的人吧。”许是察觉到韩雪绍的情绪有些紧张,沈安世的沉默持续了一阵,终究还是没能维持下去,声音尽管算不上太温柔,吐息声也低不可闻,但随着他的每一个字音落下,封烛剑上的煞气也褪去了许多,“我对他的气息……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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