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沈安世的气息并未将韩雪绍阻在距离清延宫十尺的距离之外,宫门之外,也没有浮现石阶,门庭半敞着,一路过来,畅通无阻。她座下的凤凰化作了霜雪,凌冽的寒风将外袍吹得鼓起,又随着她轻盈落地的动作缓缓地垂了下去,重新贴在她的背脊上。
刚踏进清延宫,韩雪绍就意识到,这宫中的布局正在不断地发生变化。
然而,和祝追雁那样带有杀意地去扭转回廊的布局不同,这清延宫虽然在变化,缠绕在鼻息间的那股宛如雪松般冷冽的、纯粹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却并未消散,比起有意刁难她,更像是有意要将她往什么地方引。她这么想着,迈开了步子,沿着道路向尽头走去。
沈安世既然已经归来,白曲自然就高高兴兴地离开清延宫,出去游玩了。
少了个话多的白曲,这殿内静悄悄的,踏过回廊,途径青石板路,拂过竹枝,那种安静到极致的氛围一直如影随形,大约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后,视野逐渐开阔。韩雪绍望见那方拓着“锦华”二字的牌匾,这才察觉这道路的尽头,等待她的,竟是沈安世的洞府。
换作平日里的她,有意想要寻找沈安世的洞府,大抵也是找不到的。
拾阶而上,韩雪绍站在洞府前,犹豫了片刻,抬起手,袖口顺势滑至臂弯,露出内里那一层护腕,还未等她叩响门扉,那扇厚重的门就已经静悄悄地开启,为她展现道路。
她原本有些担心会打搅到沈安世的修炼,这么看来,这层担心倒是多余的了。
沈安世的洞府,和韩雪绍所住的偏殿布置相似,修真者该有的,例如床榻、桌案,以及最重要的蒲团,应有尽有,除此之外,次要的东西基本都没有,放眼望去,很是素净。
唯独有两样东西,吸引了韩雪绍的注意。
一样是剑台,台上空荡荡的,看那空隙的尺寸,大约曾经是用来放置浮生剑的。
另一样,则是一幅画卷,几乎将整个墙壁都铺满。画中是一片冰天雪地,泼墨勾勒出几道绵延的痕迹,是簇拥的远山,氤氲在云雾间。作画的人用了大量的篇幅去描绘这片霜冻之地,苍白的积雪占据了大部分画卷,本应显得单调乏味,然而,许是作画之人本就生活在这片雪原之中,纵使寥寥几笔,也能将其勾勒得栩栩如生,仿佛有风雪,扑面而来。
在画卷的中心位置,落下一棵枯木,树下有一块碑,碑上无字,只余萧瑟凄清。
韩雪绍视线微动,挪向画卷的左下角。果然,左下角盖着红色印章,上书一个“寻”字,红色的印章旁,又用蝇头小楷撰了两列字,是——“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
她依稀记起,多年前,自己那个身为长老的曾祖父,在她面前叹过这么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