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锦心没有。
她自己好似轻描淡写地便将这个事情解决了,借力打力,一面收拢了院中的人心、修剪好漱月堂这一棵大树的枝条、拿捏住了了自恃出身不服屈居的钱嬷嬷,同时也收服了在徐姨娘院中数年,似乎温顺,却从未真正向徐姨娘低过头的骆嬷嬷。
短短一月余。
从始至终,轻描淡写,没向人透露过一点困难,没有寻求过本分帮助。
徐姨娘会为此感到骄傲,心中却又怅然若失——似乎从这个孩子落地起,她便失去了一点点教导这个孩子,看着她一步步挺立起脊背,一点点成长、慢慢长大成人的机会。
她的孩子,生来,除了虚弱的身体,无一处是叫她多操心的。
可这偏偏不是她所求。
徐姨娘握住锦心的手,长叹了一声,忽然笑了,摇头道:“瞧我真是昏了头,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呢?好了,阿娘就是觉着,好像一个一个错眼,你就自己长大了好些。可阿娘总是希望,你能够多依赖我一些的。”
锦心窝在徐姨娘怀里,眷恋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衣裳,闭着眼,声音很轻,缥缈得仿佛是从天边传来的,“阿娘,只要您好好的,只要您在我身边,您就是我的牵挂,是我内心永远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她一点点,握紧了徐姨娘的手,枕在她膝上,这样温暖的环境使困倦一点点爬上她的眼角眉梢,她低喃道:“我不是不想依赖您,只是不会依赖……”
她会信任,会托付,可以把自己的背毫无防备的交托给另一个人,但她已经忘了,依赖是什么滋味。
“好了,莫睡。”徐姨娘揉揉她的头,温声道:“先起来吃过午饭,若是仍觉困倦,饭后便睡一觉。林哥儿在外屋闹腾,他奶娘保准制不住他——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言语间,原本被乳母丫头们拉在外屋的文从林蹬蹬蹬跑了进来,猛地扑倒徐姨娘怀里,锦心毫无防备,一下子被他重重压住,“哎哟”一声,回首戳了戳文从林的额头,“看着也没多大,怎么跟个小炮弹似的,落在身上砸得人生疼!”
文从林捂着额头嘿嘿一笑,甜甜腻腻地拿头去蹭半坐起来的锦心,嘴里喊着:“阿姐……阿姐——!咱们吃饭吧,林哥儿饿了。”
徐姨娘笑着站出来拉开了文从林和锦心,先严肃地对文从林道:“不许再这样忽然扑过来,你多重啊,刚才那一下若砸结实了,你知道你阿姐要在床上躺多久吗?”
然后转头看锦心,抬手无奈地点点她的额头,“你见过炮弹么,就拿那个来形容弟弟,哪有拿那玩意说孩子的。”
时下炮弹多是铁或铅制的弹丸,实心的,重重的,砸在人身上一下若是正中了地方,一下就能把人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