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轻叹一声,面色沉重,“此时性情良善,可若是知晓自己身世,同胞兄弟,一个是一国太子,金尊玉贵,一个却被平民收养流落民间吃尽苦楚,此时他不知真相尚能纯良,一旦知晓,心中不平愤懑便会化为对翼儿的痛恨。梓潼,朕是他们的父亲,但从选择了翼儿而放弃了絮儿的那一日起,朕就不配做絮儿的父亲了。”
他闭了闭眼,掩住眸中的哀痛之色,皇后心痛更甚,只能咬牙点点头,又道:“既然如此,妾身希望能给这孩子换个名字。”
当今没多迟疑,便应下了,“好。”
这名字当年取来是为了让自己能够下狠心,如今他的心已经狠到枕边人都感到失望了,那就不需要借助这些外物来告诫了。
他想了想,道:“就改为旭日之旭吧,望着孩子一生昭昭朗朗,如旭日明媚坦荡。”
皇后沉默片刻后缓缓起身,向当今行了三拜大礼:“妾与旭儿,感念陛下恩德。”
她几乎是咬着牙,用尽了此生的勇气、用尽全力抵抗着当今搀扶的力道,才深深拜了下去。
她垂眸喃喃道:“是妾身不够达理懂大体,给陛下您添麻烦了。”
“梓潼。”当今看着她这模样也觉心痛,强搀着她起身,道:“他也是朕的骨肉啊……”
窗外,尚且年幼的小太子抬起头,松开紧紧握着的拳头,一抹眼圈儿,抛掉师父教导的端方仪态,快步向偏殿跑去。
承恩公老夫人带进围场里的那个姓贺的孩子给太子挡了一剑,承恩公出面将他收为义子,皇家恩赐颇多。不过那孩子说感念父母恩德,不愿改姓宋氏,承恩公只能作罢,京中豪门对此多有议论,也都是放在暗地里的。
贺时年受的伤很重,射向太子的致命一箭被他挡住,但他却疏忽了一点——他如今的身体并不能保证有如前世一般的敏捷,避开致命部位的时候未曾避得完全,那根箭就插在他离他心口不足两寸远的地方,如果他的动作再迟钝半分,便是性命之忧。
射箭之人力道很重,箭插进去很深,穿过经脉,血流不止。
即便有太医倾尽全力医治,他也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多月。
承恩公府对他极尽优待,承恩公一日两次地过来探望不说,老夫人也日日前来,有这二人作则,整个承恩公府的人便蜂拥而至,生怕自己没来便落了下乘,再有世交亲友,好像若是自己不来探望这位刚被收养的三公子,便会被怪罪一般。
这日难得清静,贺时年的“贴身小厮”扶他来到窗前的榻上赏院里的菊花,中途借口贺时年要吃点心、去看看汤药等等将院子里的人都打发了,才关上窗,从袖中取出一物来。
贺时年扬眉一笑:“什么东西叫你这么仔细?”
“青衣巷那边的东西。”秦若警惕着屋外,一面郑重道:“荀平亲自送到京里来的,就压在门口石矶下,留的线索痕迹是婄云的风格,里头的书信是……文主子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