峄城长公主要被蠢哭了,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该想得到,心爱的人被别人杀了,你还只能对着别人俯首称臣,在这样的心绪下,怎能滋养出“心爱”这样娇贵的情绪?
在她看来,表兄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可越是重情义的人,在这种时候越是无法转过那个弯儿来。
唯有等到以后他见的苏流光还活着,才会释然吧?
她这么想着,却没有想到,杨英韶还没有等到能再见活着的苏流光的那一天,便对那个峄城公主下了手。
雪落芙蓉,冰肌玉骨上大片大片的伤口,曾经娇蛮任性的公主,在发现无人可以治疗自己身上莫名出现的伤处时,也终于情不自禁的对镜大哭。
她周身上下,处处破溃,除去那张脸庞外,已经没有一块肌肤是完整的了。
杨英韶仍然温柔,为她打理衣食住行事无巨细皆要过问,在那个愚蠢的公主看来,他是因关心爱护她才这样做的——可他分明是要确保那珍贵的毒药全都能用在她身上罢了。
若说先前长公主为梦中自己的愚蠢而羞赧,此刻心中便只剩下满满的震惊。
她无法想象杨英韶竟会为了别人伤害她,就算那个她连她自己都不喜欢,可是,那个她腹中,有他们的孩子呀。
杨英韶竟然连他们的孩子也不要吗?
他明明很疼爱鸾容的!
只是因为鹿鸣的几句话,他就那么痛恨公主吗?甚至也不调查一番当时的事,就认定了公主曾置他的心上人于死地,就那么固执的一定要杀了她报仇?
若是给她一刀,或者哪怕直接将她掐死,她也敬他是条好汉。可他竟然用毒!
在最后的那一天,原本正在旁观着一切、虽然心生愤怒,到底无法与那卧床不起的峄城公主完全共情的她,却突然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扯住,生生拖入那破败的躯体中。
她觉得疼了,周身上下无处不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巨大的折磨。
然后他走了进来。
她听见他说出那些残酷的话——他质问她,他明明已经要安心做一个好驸马了,她为什么还要为难他心爱的人呢?
他还笑她:“殿下当真以为臣对殿下有什么感情吗?臣每夜服侍殿下之时,几乎与女子卖身无二,心中耻恨难以言表……还好,苍天有眼,臣终于不用忍耐剩下的半生了……”
峄城长公主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分明是和她温柔小意的驸马一模一样的面容,几乎同样的声音,说的却是这样的话!
然后他向她伸出双手,轻轻抚摸过她的脸颊。若是不想着他先前的言语,也没有疼痛的感觉的话,那动作像极了抚摸爱人的脸庞。
可在他的指尖下,公主唯一完好无损的面容,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放过我,”她听见耳边响起自己的声音,“求求你……我知道,我说我没杀苏流光,你也是不会相信了,可至少让我生下这个孩子,他总是无辜的,他也是你的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