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是是,聂医生的耳朵还是要当心一些……”老陈终于想起来,这个宝,是撤下来休整的伤员,不能全当医生用,过度疲劳会加重她耳聋的症状。他转而想想,眼前这位身形单薄的女医生真是难得,进得了宏恩,定是喝过洋墨水的,还能上得了战线吃得了这份苦,不容易不容易。
“聂医生,咱们这儿条件不好,能住的地方有限。你瞧我们……呵……”老陈朝几个男医生扫去一眼,想说,都是些男同志。又着重介绍:“我们怀承,肖医生,从前在香港学医的,你放心,他人品包在我身上,你暂时安排住他那一间,”他怕女医生拒绝,赶紧又说:“叫他多照顾你,也方便你养伤,是吧,呵呵,你看行么?”
怀承抬头来,云澜正看向他。
老陈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地点了头,“好。”她简短地答应。
真是个好姑娘,不挑拣。老陈在心里想,一点儿也不像他从前听说的上海姑娘,疙瘩矫情的个性。
午夜又下起了雪珠,寒暑表失了灵,只知道零下几十度,具体多少说不清。
怀承在房里生了火,火盆里传出“哔啵”的燃烧声。知道她怕冷,特地把火盆置她床尾,又专门起身去查看通风口。
云澜坐在床沿上,看着他忙。听见他说:“有什么要问的,明天再说,今天先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伤员会送来,不能怪老陈,我们人手不够,这里忙不过来。”他担心她精力不足,被老陈安排着,透支下去,会把耳聋越拖越严重。
房里真的拉着一条拿医用床单改造的布帘,但房子太小,两张床几乎一帘之隔,勉强留着一臂宽过道。“怀承,”她仰头叫他,不知道是不是听障的原因,她试了好几次,才叫出口。
她极低的声音,他听见了,终于靠过来,伸手揽着她肩头,“云澜……”他胸口里堵满了想说的话,像窗外风雪摇窗,排山倒海而来。他提醒自己,不能一口气说完,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她得先休息。
“先睡,云澜……我在这儿,再也不会走了。”他柔声说,手上却没有放松,她靠在他衣襟上,眼泪源源不断涌出来,像那年在宏恩的病房里,她噩梦乍醒,也是这样抱着他哭。
他们互相知道,怀里还是从前那个人。
第九十章 记得
她躺着,听他低语,说着在光孝寺养伤的事,说毓征想尽办法,替他找回身份的事,他回过香港,去明大帮他找回当年被陈老板销毁的学校资料,为他南北奔走,放弃了许多大医院的就职邀请。后来他伤势好转,在一家小医院就医时偶然救了一位严重的枪伤病人,也因为这个人的机缘,他得以进了野战医院,和老陈成了同事。
她听着听着,睡着了。他在枕上偏头望着她,还在说着……
云澜睡前说,我要看着你。所以怀承从第一晚起就把布帘拉开,他们只在早上出门时,才把帘子拉上,省得老陈总是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
第三天晚上,怀承终于讲到了入朝的救伤工作。他说:“去年我们驻扎在北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