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无须多想的事,他却做得极慢极细致。渐渐地,记清楚了几个茶盏的位置,动作便快了许多。
成雅风站在侧面,隔着三步距离看着他的动作,掩着唇无声落泪。他脸皮极薄,仍对白天出糗的事耿耿于怀,便在夜里练习举箸。直到手腕酸胀,这才停下,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睡觉。
又过两日,桌上的几个茶盏之中各自放了几颗小小的花生,他举着竹筷去夹那圆圆的花生。原先还要漏过一两个,练了几日后便再无遗漏,筷子准头越来越好。
每天夜里成雅风听到他起身的动静,自己也赤着足从内室走出,远远地坐着,在只能依稀瞧见轮廓的黑暗中,陪他一夜。
容璟邰的武功是出宫之后开始学的,起步晚,也比不上打小习武的人。再加上这几夜淅淅沥沥的雨声,成雅风静静坐上一夜,他也听不到。
他每夜练一个时辰,然后悄无声息地收拾好桌子。成雅风赶在他之前回到床上,睁着眼看他躺在床侧,给自己掖好被角,心里觉得暖暖的。
他心里藏着许多事,身旁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合着屋外滴滴答答的夜雨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仿佛一曲低婉舒缓的安眠小调。
他双目失明,白日又没有事做,无论何时都能小憩片刻,入了夜便也不觉得困。趁着如今记忆还未消退,每夜都把过往点点滴滴在脑海中重温一遍,那些个悲欢离合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把她喜怒哀乐的生动模样深深刻在脑海里。
这床太小了,两人平身躺着,隔着一掌距离。
这段时间两人夜夜同榻而眠,因他行动不便,起夜洗漱都是成雅风帮忙的,更不堪的模样都被她瞧过。大约是因为如此,他多年来不容人近身的隔阂也在无形之中消减了。
她暖暖的温度仿佛从身下床榻一点点蔓延到他身上。容璟邰忍不住侧过身,凑近她一些,犹豫片刻觉得不妥,又小心退后了一些。须臾之后,似乎又下定了什么主意,凑了近来。
成雅风没睡着,此时正睁着眼看他这般反复的动作,唇畔笑意深深。忽的翻了个身,滚入他怀里,抬起的手臂正正搭在他腰间。
容璟邰颤了一下,没敢动作,喉结一连上下滚动。
许久后,听她呼吸渐稳,这才敢抬起手,指尖搭在她的手臂轻轻摩挲几下,握着她的手再没放开。
成雅风抿着唇憋笑。这些日子太困了,此时沉甸甸的心事总算放下,没一会儿就睡熟了。她睡姿不好,以往多年又睡惯了大床,睡得四仰八叉。
容璟邰白天小憩多了,夜里觉浅,被吵醒了也不说她,好脾气地缩在床的边沿处,只为她睡得更舒服些。
他白日时用筷的动作越来越娴熟,夹错菜的次数越来越少。成雅风瞧见他渐渐有了笑模样,心中欢喜蔓上了眼角。真想夸夸他筷子使得好,却又怕他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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