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被叶风的背叛所伤,消沉了一阵子。而那时,先帝乘虚而入……再之后的事情,你母亲不愿意说,我那时候也恰巧离开京城。再回来的时候,那些坊间的传闻已经编出了几十个版本,教人已经分辨不清真假。不过不管过程如何,先帝到底没有得逞,结果是你母亲同一介平民私奔,行踪成谜。你母亲出走的原因众说纷纭,知道得详细点儿的,觉得是为情所伤,你母亲接受不了先帝对她的欺瞒。不管怎样,都同她肚子里怀了你有关系。”
淮姨的目光中露出了追思的情绪,想到那天一个看起来很狼狈的女人,可即便落魄也不掩饰不了她的惊世容貌,眉目之间虽尽是痛苦之意,却改变不了她骨子里的雍容华贵。
淮姨稍稍一思量,便猜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更何况,她从前和她也有一面之缘,这种举手之劳,她自然还是会帮的。只不过,那一夜大雪封城,许是她冷肃的表情太凶神恶煞,想要抓几个接生婆都抓不到,只能够凭着脑海里存在的纸面上的经验,亲自帮助她接生。那过程鸡飞狗跳,她曾烦躁地想要将虞则琬丢在那里不管。不过后来还是抵不过她残存的一点儿良心的谴责,又原路折返。
淮姨的手曾经染过很多人的鲜血,都能一直面不改色。唯有那一日,满手的鲜血,让她慌了神。后来,她抱着那个血水中眉目没有长开皱巴巴的小团子,冷硬的心里深处某个地方柔软坍塌得不成样子。
她和聆音的母亲虞则琬的相遇,源于一场兵荒马乱时生命的诞生。前者是刚遭遇情殇,被心上之人利用个彻底,只为了博其他美人一声欢笑的亡命天涯之人;而后者,则是孤身一人,茕茕无依,于雪夜中产子险些一尸两命之人。
那个小孩,虽然不是她所生,却像是她生命的延续一样。这让她觉得灰暗的想要结束的生命,多了一道璀璨的光彩。
而那之后,明明是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在浅沫山中居住,还能一片风平浪静,摩擦甚少。
她们最初的交流是很少的,到后来才慢慢地变多了起来。而大多数的交流,都是围绕着聆音。
“再之后,又隔了一两年吧。先帝也来浅沫山中看过几次,大意是想要你母亲回去。封妃封后,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那种不懂得浅沫山自由自在的人,总是嫌弃这里太过于简陋。你母亲同他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你母亲拒绝的姿态太坚决,先帝无可奈何之下,最后将你母亲封为了长极公主。”
“我原先一直以为,你母亲是为叶风伤怀。如今想来,同先帝之间也有一些事情。你母亲的妆奁里头,有宫中之物。我本以为是她曾经被先帝封为公主,又是崇安侯之女的身份,拥有大内赦造之物不足为奇。但她却时常对那些旧物发愣……你母亲虽然对凤箫爱而重之,却一直是藏在妆奁盒的最下层,几乎不曾打开过。我曾对你母亲试探一二,她那时候还很无所谓地对我说,‘还能有什么感情,我是皇上亲封的长极公主,是他的义妹。兄妹的名分在此,阿淮呀,你还在想些什么?’我那时候心高气傲,也不愿意多提及那些男人戳你母亲伤疤,也怕扰了自己的清净,就没有多问。今日听到你说玉箫本是凤箫,觉得这么多年,先帝对你母亲应一直是余情未了,而你母亲……”
淮姨一遍思考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聆音没有打断。直到此处,淮姨摇了摇头,停顿了之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