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夜色仍浓重,冷风夹杂着石和沙,哒哒的打在道台大人府衙的朱色大门上。
守夜的衙门差役们一个个的跺着脚,叫冷风吹的脚趾头都硬梆梆的。
忽的远远瞧见一辆马车过来,后头还跟着两个板车,板车上大大小小的箱子堆满了。
拉车的马健壮高大,但也不晓得马车上拉着的箱子里装了什么东西,马蹄落在石板路上简直像是在砸,沉沉的砸下来抬起时费劲极了。
待马车走近,下来了一个长相精明的伙计,手里捧着一份拜帖递了过来,拜帖下头还放着一锭沉甸甸的银子。
“劳烦您行个方便,我们东家有事与道台大人商量。”
看门的差役这一年没少见道台大人回绝这些送银子的东家掌柜,可又舍不得手心里沉甸甸的银子,犹豫道。
“沉大人为官清廉……”
递拜帖的伙计抢过话头,借着夜色黑乎乎的,手下动作利落的很,又往衙差手里放了一锭。
“我们东家晓得。”⒭οūsんūωū.ⅵ⒫(roushuwu.vip)
差役手里的银子分量很足,足够他辞了衙门的活,去盘个铺子做点买卖了。
反正这看大门的活,冬天都要把人冻死了。
“那便不耽误贵号的要事了。”
差役直接开了大门,使了个眼色后,里头便有人引着车驾进去了。
于此同时,众人口中的道台大人沉度还在睡梦之中。
他的屋里点着炉火,暖意蔓延开来,让这边境漫长的冬日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沉度的故乡四季如春,冬日街头也能穿薄衫,二月里就有性急的花开满。
年少时他只在书中读过什么狐裘不暖锦衾薄,什么都护铁衣冷难着。
所谓胡天八月即飞雪,他原本以为只是文人墨客的夸张罢了。
谁成想真来了这传说中不教胡马渡阴山的阴山脚下后,寒风一吹,他差点儿人没了。
这般时节若是放在江南,早就春意盎然了。
然而归化此地依旧寒风瑟瑟,时不时的还下一场鹅毛大雪,天气冷得能冻死牧民喂养的牲口。
也就是入夜后有炉火融融,沉度才能做个好梦。
忽的他听闻有人敲门,紧接着门外的人便推了起来。
若不是他的房门挂着门闩,外头那人说不定已经进来了。
北地人豪迈,可有时实在豪迈的过头,几乎到了不知礼数的地步。
尤其是他这小厮,像个没长眼的牛犊,四处横冲直撞。
“何事啊?”
沉度睡眼惺忪,衫子松垮的挂在身上,胸前露出一片肌肤皮肉。
归化人人都说道台老爷什么都好,就是太瘦了。
那腰细的能干啥?
能干的动女人吗?
一股风就把他刮跑了。
可如若叫众人此刻来沉度的卧房看看的话,或许会收回那些胡话。
借着月色和松垮的衫子,能瞧见沉度身上并非皮包骨头,而是精瘦有肉。
力气想必不会小的,
身子想必也不会弱的。
腰虽然细了点,但瞅着劲儿足,干女人定是没问题的。
“大人,路少东家求见。”
门外的小厮用力推了一下,几乎要把门闩给撞开了。
沉度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这些奸商,日日想着送礼铺路,打点官员。
他这上任的一年来,不晓得多少人半夜里带着银子来过。
有的送银子,有的送书画,还有的不要脸,竟然给他送姑娘。
真是混账极了。
沉度拢了拢衣衫,从榻上坐起来,起身后正要喝骂一句,但忽的顿住了。
“路少东家?”
他低声嗫嚅。
“对!”
外头的小厮以前是个放羊的,耳朵灵的很,当即就回道。
“晋阳楼的路少东家!”
沉度的眉头皱的越紧,眼前浮现出前几日见过的路沅君的身影样貌。
她怎么来了?
沉度的心口没来由就砰砰的直跳,屋内的炉子里烧的碳也不那么红了,但沉大人的双颊仍被炙烤的通红。
连忙将衣衫紧紧拢住,沉度下床的时候还被地上的鞋靴给绊了一下,慌张的要命。
“来做何—”
后半句还没问完,忽的一股冷风吹进来,小厮那双大脚就踏进了门槛。
“大人您磨蹭什么呢?”
这没礼数的侍从,生生的把房门给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