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向来闲不住嘴的,非得说点什么不可,如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喉头干涩,脑中浮现的是楚琅的那一句“我不过是一抹残影,你不过是一介凡人,就像你说的那样,即使什么都不做,旁人也没有任何理由来指摘和苛责我们”,反反复复地回荡,绵延不绝。
白玄重新整理好衣襟,起身下了床,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将袖口卷到臂弯,抬手点亮这屋内的一盏盏灯,窗户应声而开,裹挟着冷意的风灌了进来,驱走沉闷的气息。
等到他走到窗前,引火将窗台上的残雪融化,徐阆都还没有开口。
他沉默了太久,久到白玄甚至有点不习惯,便问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楚琅那时候是很疼的。”徐阆说道,“你疼不疼?”
徐阆向来是会说出些意料之外的话来,白玄想,这幅场景,好像不久之前也发生过。
白玄那时候刚送走楚琅的魂魄,满腹心事,他与楚琅相处已有千年,再怎么也是有情谊在的,更何况楚琅倒下的那一幕实在是令人心痛,他再如何清洗血迹都无法洗净心中愧疚。
那时候,他也是像这样,问徐阆还有什么问题想问的。
然后,徐阆摸着手里的结晶,问的是“她叫什么名字”。
于是白玄怔了怔,只觉喉头干涩,回答他,她叫楚琅。
确实是疼的。白玄的心思不如楚琅纯净无垢,所以反噬的速度更快,被侵染时的疼痛感像是在刀山火海上行走,连静心打坐也做不到,这场几乎要淹没昆仑的暴雪,并未驱走他身上近乎于烫的疼痛,他每每疼得直皱眉时,都忍不住想,楚琅是如何忍受了整整七年的。
他斟酌着,缓慢地回答道:“倒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连那个白玄都这么说了,徐阆也就明白了,肯定是疼的,他连情绪被牵动一下都觉得心里堵得难受,有这样一个活物扎根在心口子上,贪婪地吞噬着血肉,怎么可能不疼呢?
“所以,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徐阆说,“非得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不可吗?”
“徐阆。”白玄叹道,“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为了让你因此做出点什么,而是想满足你的好奇心,好让你不要再追究此事,如此而已。你是误打误撞落入昆仑的,是我硬要将你留下来,硬要你担任阆风仙君一职,这里发生的一切,原本都与你无关,不是你该插手的。”
“你如果真的想让我不要插手,就应该强迫我为此牺牲点什么东西。”徐阆觉得冷了,朝着手上呵了一口热气,说道,“白玄,你有没有想过,要梁昆吾亲手杀死楚琅,又要他亲手杀死你,斩断所有与他亲近之人的性命,对于他来说,又该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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