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岐生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句“这一次,你可以一直看着我吗”,不止是聂秋的宽慰,更是一种托付。
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聂秋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臂,说道:“不过,我希望我们不会被逼到万不得已的那一步,如果你没有机会用上阵眼,那才是我预见的最好的结果。”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聂秋是有把握的,但是,离昆仑太近,他不知道事情的发展会不会因此出现偏差,如果不会,那最好,如果会,那他就将退路亲手托付给方岐生。
聂秋缓缓吐出一口气,翻过手腕,摇响了袖中的铜铃。布满藤蔓般血色花纹的铜铃震颤,铃音渐起,马车内顿时弥漫着阴冷潮湿的气息,将每一个逼仄的角落都填满,灯盏中的火光明明灭灭,摇曳着,最终随着影子的搁浅而安静下来,并未彻底熄灭。
“劳烦二位了。”他在心中说道,红鬼和虚耗略略一点头,各自飘向南北两角。
对他来说,这世上不存在什么天时地利的时候,聂秋唯一能够掌握的便是人和,他已经将他所有应该考虑到的事情都考虑到了,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接下来就只凭气运。
聂秋和方岐生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他的视线轻微地缠住方岐生的视线,一触即分,很快沉下去,凝视着桌案上的石子,片刻后,他挽起袖口,抬手按住一枚——
石子相碰,依次向四处挪去,噼噼啪啪,像冷雨打在屋檐上的声音,盏中的灯火燃得愈来愈烈,时不时传来火星溅起的声音,就在他耳畔炸响,清脆的碰撞声和飞溅的声音逐渐交融,拧成一股更加熟悉的声音,好像真的在下雨,而雨水都落进了潺潺的流水中。
他大概走神了,一瞬间,或者是几息,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手底下的石子显示出的卦象是肯定的答案,饮火刀确实是徐阆拿走了——聂秋并不意外,他抬起头,想将这个结果告诉方岐生,抬眼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却融化了。
对,融化。马车内燃烧的火光在他抬眼的那一刻逐渐褪色,像冰块在热气中消融,露出内里的东西,是一块腐肉,还是其他的什么,除非亲眼所见,不然谁也不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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