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离昆仑越近,聂秋就越能感觉到那一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诱惑,他上次来时就隐约感觉到了,这次更加清晰,并非他朝着山走去,而是山朝着他迎来,替他拨开重重困难险阻,将深处的隐秘敞开,邀请他来,那种可怕的危险甚至令他感到兴奋。
虚耗去得快,来得也快,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也两手空空。
步尘容听过虚耗的转述后,垂眼看向面前紫棠色的山河湖海,金光点缀的星斗遍布其中,她看着万象舆图,沉思许久,花上了两天半的时间,最后只说了“可以”二字。
这简单的两个字,经虚耗之口,仿佛有了千斤重。聂秋明白,步尘容必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口的,她比任何人,甚至比聂秋自己都更加明白这件事有多么危险,也更明白这件事又有多么重要,是避无可避的,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才会更加小心谨慎。
既然已经得到了步尘容的认可,聂秋就在胜算的天秤上多加了一个筹码。
黄盛焦急的催促是落了个空,聂秋想,他们必须在抵达昆仑之前解开那些谜团。
夜幕低垂,颠簸了一整天的马车终于有了停歇的机会,玄武门弟子守在附近,马车内只有聂秋和方岐生两个人,拉紧了门帘,点上灯盏,橙黄的暖光顿时将黑暗驱散至四角。
聂秋从怀中摸出十八颗石子,圆润光滑,在他手心中泛着丝丝的冷意,像是将冰块握在了手里,然而它所凝聚的是有如子夜般的深沉,仿佛没有什么能使它兴起涟漪。
方岐生不是第一次看见他用这种黑石子来卜卦,经历了那一夜的生死之后,无论是他,还是聂秋,都对这来自于徐阆的石子产生了莫名的抗拒。除非万不得已,他们都不想再轻易借此去触碰那些诡奇瑰丽的传说,象征着神秘的境外仙山,昆仑。
他该做什么?他想,聂秋划拨给他的那一成胜算,只是显而易见的偏袒。
他向来都是从容的,将所有事情都掌握在手中,所以他更加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眼见着方岐生眉头紧锁,聂秋用指腹抹平他的眉间高耸的群山,然后,指了指桌案上那些已经摆好的石子,说道:“你看,这是起卦,徐阆教给我的卜卦之术,初学时我只是依照着书里所写的步骤去做,用的次数多了,我也慢慢摸到了一点窍门。”
“在沉云阁的竹林阵法中,我发觉你不仅是跟着我才走出了阵法,实际上,生生,你是看出了阵眼吧?”聂秋的指尖在石子上轻轻敲了敲,说道,“沉云阁中,有一株翠竹与其他竹子颜色相仿,枝干却并非向上生长,而是略微向下倾斜,那便是竹林阵法的阵眼所在,只要一直顺着那株假竹朝东南方向去走,即使是七八岁的孩童也能走出这阵法。”
“我素来听闻青龙门的安门主善解阵法,想来你以前应该是跟着他学习了一段时间。”他见方岐生点头,并不意外,紧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卜卦之术看似玄妙,其实与布阵破阵相似,都是有关键的那一点所在,只不过,事因不同,条件不同,时机不同,卜卦的阵眼就随之变化,除非卦象已出,阵势已定,不然是看不出阵眼所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