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岐生勉强咽了进去,典丹递了块儿糖饴过来,被他以“不喜欢甜的”为理由拒绝了。
段鹊在旁边静静地看了半晌,面上仍然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神是空荡荡的,见方岐生将血酒饮尽后,她重新将那个新刻上“方”字的酒葫芦拎起,说道:“每至季节轮转,我会遣人将血酒及时送至方教主面前,两年后,便是两月饮一次,再过两年,便是一月饮一次,日益频繁,方教主是个聪明人,相信你心里也有考量,血酒并非救命的良药,而是致死的毒药。”
说完之后,她略略颔首,转身离开,就像她来时那样干脆,走时也毫不留恋。
这就是他十九岁那一年了,方岐生想,什么安宁,什么心动,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那根纠缠的红线也就烫了那么一瞬,很快便冷了下去,归于平静,即使他再如何触碰,眼前也浮现不出万家灯火,还有那个将六角花灯小心地递到他手中的聂秋。
方岐生恍然觉得这不过是大梦一场,无论是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还是他软软地塌下去一块的胸口,无论是黄盛,玄武,还是聂秋,不过是他用以说服自己的借口。
喜欢是假的,右护法是假的,最亲近的关系是假的,曾一起看过的花灯也是假的。
但当他垂眸沉思之际,灯盏中的烛火摇曳着,在他手中重获新生,照亮了房间,让黑暗无所遁形,也让手边的漆黑剑匣映上一层火焰,猛兽的金色图纹在光芒中流转,消逝。
方岐生向来对多出来的东西都很敏感,之前去地窖的时候,他身上没有携带武器,黄盛约莫是往返了几次,所以得到了这些村民的认可,破例允许他带着那根金鞭去面见神像。
现在,稍微分出了注意力,他就发现自己的剑柄上好像多了点什么。
准确来说,是那柄名为“池莲”的剑,因为没有合适的剑穗,所以剑柄上总是空荡荡的,久而久之,方岐生倒也习惯了,便不再去想着要找剑穗去系这柄青色的长剑。
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剑柄处系着一条看着十分眼熟的穗子。
浅淡的颜色,剔透圆润的串珠,流苏如水般灵动柔美,方岐生即使不去看那珠子上刻着的字,也能够看得出这是聂秋长年以来,系在那柄含霜刀上的穗子,几乎是片刻不离身。
他抬手去碰的时候,那些泛着凉意的流苏就覆在他指腹上,轻柔得像是一个吻。
轻轻地,缓慢地,一字一顿,小声告诉他,这个人的钥匙也在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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