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死在最好的年纪,在月光或日光的沐浴中,在花簇铺就的枕席上咽下最后一口气。
本该如此的。
如果,如果医师最后留下的一线生机不是“入渊”,如果“入渊”未曾出世,如果掌门在得知了消息之后没有让他前往霞雁城,如果他彻底失去了对生的渴求,如果他没有遇见覃瑢翀。
如果这些事情没有发生,他的生命本该终结在他想要停止的那一刻。
因为身体原因,顾华之能够食用的东西很少,近乎苛求,所以他也不常出远门,最远的地方都止于那一场又一场的宴席,与他无关的热闹和喧哗。
现在,霞雁城成了他去过的最远的地方。
掌门忧虑他的身体,所以派了聪明机灵的虚风子和他同去,只不过,别说是掌门,顾华之和虚风子也没有料到他们会在临近霞雁城的山林中走散,而顾华之又全然没有方向感,在树林中兜兜转转,终于想起师弟叮嘱的那句话,让他迷路了就到高处呆着。
很遗憾,虚风子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找到他这个迷路的师兄。
顾华之在树梢间蹲伏了接近两个时辰,腿脚酸软,没等来虚风子,却等来了一阵越来越近的厮杀声,兵刃交接之间,还有虫类细细簌簌的爬动声,诡异又惊悚。
他早就看过画像,很轻易就认出了那个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着“贵”的少年。
是覃家的那位少爷,身侧带着“入渊”,从遥远的地方护送而来,却在入城之际被半路杀出的劫匪困在这里,左支右绌,应付得很是艰难——顾华之的目光在装有草药的特殊木盒上久久地停留,想,这位小少爷恐怕是想不到竟然有人在这里藏了这么长的时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顾华之居高临下地看着,恍然间发现他就是那个渔翁。
而这覃家的少爷就是待宰的羔羊,全然不知他正送上门来,直愣愣地往虎口里走。
如果这时候出手,他肯定反应不过来,覃家是驭蛊世家,尽管有傍身之技,看他现在这副疲倦的模样,顾华之认为,如果自己真的出手了,他兴许都不会有反应的机会。
和他对峙的劫匪中,鱼龙混杂,什么门派的都有,解决掉他,拿走“入渊”之后,稍微动点心思,将这杀人的罪名随便栽赃给一个小门派就可以,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掌门在临行之前也对顾华之说过,无论用什么手段,拿回“入渊”,之后由他摆平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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