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准备换一个轻松的话题:“她既然提到了三大天相师世家,就必然绕不过青家,我以前鲜少听到青家的传闻,田家呢?田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东西?”
步尘容终究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铜铃中的虚耗一言不发,将选择权交到了他的手里,让他自己选择,到底是将残酷的事实说出口,还是要她永远活在幻梦之中。
聂秋莫名想到了另一个人,田挽烟。
田挽烟身在田家,身边因为卜卦而陷入疯魔的人数不胜数,她见过太多了,久而久之,她的性格也在这样的环境下渐渐地成了今天这样,要活得痛快,不要活得清醒的样子。
但步尘容全然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她不在乎所谓的后果,不在乎生前死后的苦痛,她就是要知道真相,知道前路去往何方,知道末路到底何时到来,然后她会扫榻相迎。
一个是对这世间仍有留恋的人,一个是对这世间全无留恋的人,想法自然不同。
聂秋闭了闭眼,一字一顿,说道:“青家从未覆灭过,他们是生者,他们是死者,是赢家,也是输家,时至今日,他们仍旧行走在生死的边缘,就在此时此刻,就在这里。”
之后,他将田挽烟告诉他的那些秘辛全盘托出。
步尘容抬眼看向聂秋身后的半空中,一红一青,红莲二鬼正盘膝悬在那里,脖颈上缠着绘有繁复术法的锁链,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旋过身,低头看了过来。
然后,莲鬼忽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漆黑如墨的血液从它眼眶中流出,在脸颊上久久地停留,堪堪垂在它下颚处,将落未落——在那双全然是黑的瞳孔中,并蒂莲盛放又枯萎,诡异中透着一股圣洁,仿佛能够看破一切虚妄,容纳春秋四季,天地八荒。
它的嘴唇动也没有动一下,步尘容却知道它笑了。
笑着,说:“这虽不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见面。”
“步家的家主,幸会。”它的声音冰冷,缓慢,像蜿蜒爬行的蛇,“吾乃青家家主,青君。”
聂秋什么也没听见,只看见步尘容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青君。”步尘容将这两个字反复地念了又念,终于,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问道,“我听闻青家未过三代便毁于一旦,难道您就是百年前……青家最后的一任家主吗?”
她想说,百年啊,普通的魂灵不过两三年就会被欲念所侵蚀,完全失去理智,再过五年,最多五年,就会将前尘的一切往事忘得干干净净,形同傀儡,在天地间漫无目的地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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