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几乎将她的脊梁都压垮、折断的重量,没有人可以理解她藏在心底的恶鬼。
像这样,毫无阴霾的,真切地相信这世上存在善意,只知道追寻心中所求的人,不是愚昧的吗,不是丑陋的吗,不是可恨的吗?不是——不是很让人嫉妒吗?
张蕊想哭,想笑,想放肆地奔跑,想沾染上鲜血,想摧毁一切她有的、没有的美好。
世上没有人心怀善意,没有人值得庇护,这群愚昧丑陋的百姓啊,她恨不得毁个干净,最好被豺狼虎豹嚼碎了骨骸,连渣滓都不剩,如此才能让她感觉到零星的快意。
这天底下的人只分两种,伪君子和真小人,张蕊在心中又重复了一遍。
如果温展行摆出那副假惺惺的模样,就由她亲手将那张虚伪的面具撕得粉碎。
溯水枪破开重重剑影,恶狠狠地撞上清阳剑,发出刺耳尖锐的嗡鸣声。
兵刃相交,寒光凌冽,震荡开一层层犹如水波的骤风,咆哮着朝四面八方涌去。
城墙上,青苔遍布,有不知名的鸟停在此处歇脚,被那阵突如其来的狂风所惊动,尖啸一声,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簌簌地掉下几根尾羽,轻飘飘的,落到墙外去了。
张蕊有片刻间的失神,目光不由自主地追了过去。
城门外是一片荒芜,茫茫的原野,连高照的艳阳都被云层所遮挡,什么都看不清楚。
鸟飞远了,她胡乱想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攻势仍旧凶猛,咄咄逼人。
随便飞去哪里都可以,只要离开镇峨,离开这个泥沼般混沌的寒城。
就算被最凶狠的猛兽拆吃入腹也好,就算冻死在冬天的荒野也好。
这里是会腐蚀灵魂的地方,是会将人性磨灭殆尽的地方,是深渊,是炼狱。
枪鸣、风声、剑影,交叠混杂,不分彼此,温展行微微皱起眉头,反手招架住长。枪的攻势,隐约觉得面前的人好像不太对劲,眼里藏了流淌的火焰,滚烫的火舌几乎要将人烧伤。
溯水枪的走势已经没了章法,混乱不堪,招招却又狠厉至极,全然失去了理智。
她不是来质问的,她是真的起了杀心,想要致自己于死地。
温展行侧身避开来势汹汹的长。枪,寒风如冰凌般刺骨,猛地刮过来,有种不甚明显的疼痛感,他忍不住眯起干涩的眼睛,沉下视线,腾出空隙去看张蕊握枪的手。
果然,冬日干冷,她又用力过度,虎口处已经被震裂了,鲜红的血液从她指缝中流下,顺着手臂流入袖口,留下蛇一样蜿蜒爬行的痕迹,她却浑然不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