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素娥进了车厢,见前方的榻上正中央坐了一人,便是方才惊鸿一瞥的那位妇人。
那时她只瞧见双端正交叠的手,往下便是没有分毫皱褶的衣裾,绮罗珠履,透出一丝不苟的规矩。
车中光影沉沉,素娥乍一进去,看不分明对方面容,隐约从轮廓上辨认出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夫人,丰容盛鬋,仪态万方。
低矮的车厢中,素娥仍站得稳,屈膝行了礼。
“见过王妃。”
“冒昧请你前来一叙,韩姑娘不怪罪吧?”
车众人开口,声音温和,不看表情,便知她定是含笑而语。
王妃说完,示意她在对面的软垫坐下。
听她叫自己韩姑娘,素娥心中一怔,旋即压下种种疑虑,不卑不亢地回道:“王妃言重了,初来此地,晚辈早就该上门拜访。”
“哦?”对方似乎不买账,慢条斯理地:“既然如此,为何迟迟未见你上门?”
素娥神色未变,微微敛眸,垂视于面前的矮几,“只因晚辈一直不知,王妃究竟希望晚辈以哪种身份去见您。”
是谢景淞带回来的某位朋友,可以姓贺,也可以姓叶,总之姓什么都无所谓。
还是将军府的韩氏女。
“不过现在倒是明白了。”她抬眸,平静地望向对面。
车厢中响起一声轻笑。
百叶竹帘被一只手轻轻拉开,些许光线泄露进来,让素娥看清对面的人。
也让对面的人看清她。
镇北王妃乃江北世家嫡系后人,叶氏百年以来便是簪缨世胄,无论朝代更迭屹立不倒,虽今非昔比,但积累了很高的威望。
素娥乍一看她,便知谢景淞的眉眼是出自谁。
除此之外,她身上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质,岁月的积淀赋予她沉稳端庄的大气雍容,明艳的容貌又让她散发着亲和的光芒。
素娥没有多看,很快收回视线,目光落在面前的矮几上。
矮几上是她熟悉的棋盘,上面黑白子交错,虽然尚未定胜负,但黑子显然处于下风。
与此同时,对面的人也不动声色地将她打量完。
王妃微微抿唇一笑,抬手倒了杯茶,轻轻捏着茶杯的手如白玉兰般美丽,修剪精致的指甲莹润生辉。
举手投足间行云流水,颇有当年江北望族的遗风,端雅如画。
她将茶杯递给韩素娥,不急不缓地启唇:“素来听闻韩将军和长公主膝下有一女,蕙心兰质,冰雪伶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闻言,韩素娥未显得色,“王妃过誉了。”
她总觉得,对方叫她来一叙,绝不只是为了夸她。
“听闻你也擅长对弈,来同我继续下下去如何?”王妃只字不提谢景淞,只是示意桌上棋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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