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慢慢写画,“从夔州到大理,必然会经过梓州路,梓州路有一个水兵营驻守的关卡……”他突然顿住,眉尖扬了扬,看向韩素娥。
后者原专注听他讲,被他一瞧,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却听谢景淞转了话题,“你被劫时,袁姝向你父亲索要了水路图,之后又试图索要将军手谕。”
“之所以要水路图,我猜测她是为了走一条隐蔽的道路,”他眸中沉光流转,映着跃动的烛辉,“而将军手谕——”
“——可以调动船只。”
素娥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袁姝本想借我父亲的手谕调动船只运输铁石,结果失败了,所以只能租了这艘商船。”
可是商船并不会按照她的想法行驶,也无法装载太多铁石,那——
她惊醒般倏地抬眼,“她想劫船?!”
“极有可能。”
被很快猜中所想,谢景淞颇为满意地看她一眼,他并不意外,对于袁姝来说,这恐怕是最好的做法。
这艘船上,可能根本就没有袁姝的货物,那批铁石的始发地,也并非夔州。
半路上船……
“可是,”素娥又觉得这个想法不太可行,“这艘船上客人近百,还有船家水手几十余,袁姝她不过带了几个人手,如何劫船?”
“船上旅客下船地点不定,不少人会在梓州路之前下船,而船只停靠,可能还会有人上船,恐怕就会有接应袁姝的人,所以——”
他停下,韩素娥聪慧地悟出他的意思,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顺着他的话道:
“——所以,届时接应袁姝的人,是送货人,也是帮其劫船之人。”
“可,真的是这样吗?”素娥喃喃自语。
至于是否如此,只能去货舱一看究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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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只一轮银钩坠在夜幕,轻云蔽月,银辉有些黯淡,船上什么都看不真切。水汽覆着在甲板,形成一层浅薄的雾面,脚踏上去就会轻轻打滑。
深夜不行船,偌大的船被锚底固定,靠在浅滩旁,水手和掌舵大抵都在休憩,甲板上没有人,只有三两只鸬鹚缩在船舷两侧打盹。
几个影子倏地闪过,往甲板下的货舱去了,无声无息。
素娥着一身玄衣,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面上蒙着黑巾,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眸子,心里除了忐忑,更多的是刺激和莫名的兴奋。
她抬了抬手臂,适应着这一身衣裳,有些陌生。虽然下摆和袖口都被临时裁掉不少,腰上也紧紧缠了几圈束布,但还是有些宽松,因为这一身原是谢景淞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