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拂放慢了脚步,低头思忖。身为严氏的嫡长媳,她也曾用心了解过各方诸侯的情形,慧妃出身关陇世家,在萧仁纲起事前便嫁入萧家,从没听说她有过别的丈夫,难道她猜错了,刘凤举说的不是慧妃?
可如果不是,为什么第五城骂萧洵野种,为什么刘凤举刚说完,萧怀简就翻了脸?
门外传来守卫见礼的声音,萧洵来了,崔拂连忙收敛心神,迎了出去。
灯火照得来路一片亮,萧洵大步流星向她走来,崔拂站在门内并不跨出去:“阿洵,回来了。”
萧洵一伸手,隔着几步的距离拉住了她。他看她依旧站在门槛之内不肯跨过,抬了抬眉:“这是做什么?”
崔拂垂下眼皮,柔顺又委屈的姿态:“你忘了,没有你的允准,我不能出这个院子。”
萧洵很快跨进门,唇边的笑说不出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她:“从前我对你只有比现在好上千倍万倍,偏偏是现在,你最听话。”
他的神色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崔拂这些天日夜与他相处,还是发现了他隐藏着的阴郁,比起舜英堂中萧怀简的暴怒,他显得平静许多,但,平静水面下的暗涌才是致命的,她得加倍小心。
崔拂挽着他的手进了屋,萧洵径直到床上坐下,两只脚互相蹭着去脱靴。
“我来。”崔拂一弯腰,在他身边蹲下,拿起了乌皮靴。
一手托住靴底,另一只手握住靴筒,轻轻一褪,长靴脱下,露出里面雪青的锦缎袜子,崔拂伸出拇指食指,以手为尺,在他脚上丈量起来。
许是觉得有趣,萧洵低头瞧着她:“干什么呢?”
崔拂量好了,抬眼向他一笑:“量量尺寸,给你做双袜子。”
另一只靴也脱下来,萧洵歪着靠在床头:“那么多针线上的人,不用你忙活。”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做出来的不一样。”崔拂笑盈盈的,“你喜欢什么颜色?”
萧洵目光幽深:“随你。”
“锦缎虽然好看,但不吸汗,也不够软和,要用那种最细的麻,掺着蚕丝一起织成布匹,再用这个布做袜子,做好后先别穿,反复洗几次揉几次,就软和舒服了。”崔拂轻言细语的。
萧洵忽地一笑,捏住她的下巴:“怎么,以前给严凌做过?”
心中警钟大作,崔拂笑着,仿佛并没有在意他的刁难:“没有,只给师父做过,给自己做过,从今往后只给你做。”
她轻轻脱下他的袜子:“热水备好了,我让她们送进来给你泡脚吧。”
她起身正要叫人,萧洵一把拽住她,手上用力,崔拂被他拽进怀里,他伸手从她腿弯处托住,将她整个抱在胸前,埋下了脸。
在她温软轻柔的胸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清冷的香气安抚着他阴郁的心情,崔拂的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抚摸。
萧洵知道,她是在安慰他,原来被人怜惜抚慰,是这种感觉。萧洵慢慢,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窗外,碧桃站在冷风里,望着崔拂的窗户,咬紧了一嘴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