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然而他不管。
他疯狂地跑,跑到冠冕掉了,发髻乱了,行经的人们用惊诧不已的目光看过来,仿佛看一个疯子,可他也无暇管,不想管,管不了。
他只能奔跑。
西天灿烂的云霞和他一起跑,时而如烟,时而如海,那不温暖却灿烂的霞光一直照耀着他,远远地、远远地……他曾经渴望拥有,却因为太过艳丽而退缩,而觉得刺眼,可是,那霞光,分明没有一点偏私地照耀到了他身上了啊。
他是个傻子、混账、不折不扣的糊涂蛋!
大街上、人群中、闹市里……他穿过一条条街道,明明没有去过几次的府邸,道路却谙熟于心,提醒着他曾经的自欺欺人,提醒着他的愚钝痴顽,提醒着,他要快一些、再快一些。
然而,晚霞终归要落幕。
夕阳坠落西山外,晚霞不待晚归人。
卢玄慎终于跑到那处府邸时,暮色已经笼罩了大地,西天最后一丝云霞也散去,只剩下无垠的夜幕,和夜幕上初升的新月。
而新月之下,乐安公主府前灯火通明,人群簇拥,车马辐辏。
卢玄慎大喜。
还没有走,还没有走!
他就说,要去琼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总要准备的,她那样的金枝玉叶,长途跋涉不好好准备怎么行,所以,必然不能马上动身,所以,他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您是哪位?也要跟我们公主去琼州?有什么技艺?不对……你这看着也不像匠人医师啊?……总之,要去琼州就去那边排队去!”
一个人拦住衣衫发髻散乱的他,上下打量了下,便如此急匆匆地说。
卢玄慎茫然抬头,便看到车马旁边有一列长龙。
有身着短褐的工匠,有头戴璞巾的医师,甚至还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流浪汉。
旁人有人议论纷纷:
“……李兄,你到底去不去?反正咱们每家没口的,不如去琼州搏个前程!”
“我倒是想去……可你看这……这公主府也忒不挑,连那要饭的花子都要,怕不是骗人去做苦力?”
“呸!不去就不去,满嘴胡说些什么,你当那是什么人啊!那是乐安公主!”
……
那大声斥责的大汉说罢,转身便不管那位“李兄”,径自去了那长龙排队。
卢玄慎看了那长龙一眼,旋即便又往前去。
越过重重人群车马。
一直到了大门前。
大门前更热闹。
短打衣衫的人变少,着长衫的人变多,卢玄慎还看到几个眼熟的面孔。
“老朽官职在身,不能随公主同去,就让老朽这不成器的儿子去助公主一臂之力吧。”
“反正我只是个刀笔小吏,辞了也就辞了,邑司大人,公主可要在下这样的人?”
……
公主府邑司站在大门前,与那些着长衫的人说着话,忽然眼角余光瞥到一侧的卢玄慎,愣了一下,揉揉眼,才慌忙与其他人说了声,然后跑到卢玄慎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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