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私自领兵这事,就像是悬在他们头顶一柄锋利的剑,现在虽还没落下来,却是指不定何时就落下来,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当日夜里,谢伯缙从庆功宴回来,已是月上中天,静影沉璧。
他不想扰了云黛安眠,在前院沐浴洗漱之后,才轻手轻脚进了她的床帷。
帷幕间光线昏暗,那熟悉清甜的馨香沁人心脾,掀被躺下,他顺手将身旁之人拢入怀中,手掌才碰上那纤瘦的肩,就察觉到了异样。
“妹妹还没睡?”
“嗯。”云黛轻应了一声,侧过身,往那混杂着酒气与沉水香味的灼热胸膛靠近,“大哥哥今晚喝了很多酒?”
“还好,没醉。”谢伯缙五指插入她柔顺润泽的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梳拢着,下颌抵着她略显冰凉的额头,闭着眼道,“你向来睡得早,今日怎么没睡?”
云黛环住他劲瘦的腰,柔声道,“想等你回来。”
男人拢发的动作一顿,两息之后,头顶的呼吸乱了几分。
他低头去吻她的耳根,鼻息温热而急促,“本想着才回城,先让你歇一夜的,既然妹妹想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云黛,“……?”
她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按住那轻车熟路探入她襟口的大掌,羞恼地咬着唇瓣,“我哪有想了。”
不过就是说了句等他回来,他怎么就往那方面理解了!
“嗯,那是我想了。”他道,“既然妹妹现下没睡……”
“等等。”
云黛轻叫道,红着脸撑起半边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严肃些,“我有正事要与你说。”
谢伯缙将她的柔荑合于掌心摩挲着,长眸轻眯,那淡淡泛红的眼尾透着几分落拓不羁,“何事?”
云黛见他只捏着手没进一步动作,便也随他去了,定了心神道,“大哥哥此次打了胜仗,又立了功,能否叫隋公替你在折子里美言两句,功过相抵,叫朝廷不再计较你私自领兵的罪责了?当然了,若是隋公能按下此事,并不上表,那自是最好不过的。”
“当日我私自领兵,那样大的动静,岂止隋公一人知晓?这事,是瞒不住的。”
“那怎么办?大哥哥,你可想出对策了?”云黛急道。
床帷间有短暂的静谧,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地说,“待这两日忙完军中杂务,我便回长安领罪。”
领罪这个词甫一落耳,云黛眼前就浮现“自投罗网”四个大字。
可除了去领罪,好像也别无他法,总不能一直躲在北庭……
“大哥哥,我同你一起去吧。你是为了我,关心则乱,才一时冲动领了兵。我让舅父写一封陈情书,让他在信中替你说情……”云黛觉得她虽没什么能耐,但顶着这乌孙公主的名头,起码能在皇帝面前说上两句话。
就算人微言轻,也好过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