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宜珩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他唇上,摇了摇头,说:“我们做银镜反应那个实验的时候,佐伊拍了一张照片。”
她的口吻称得上平和,甚至像是在用某种为人称道的修辞手法,娓娓道来一个故事。
“你应该没见过,因为我没给你看过。”谢宜珩很轻松地笑了一下,接着说:“去年夏天,我突然想起了这张照片。找了很久,把家里的每个箱子都翻了一遍,从洛杉矶找到了多伦多,还是没找到。”
“我当时难过了很久,因为觉得自己把这张照片弄丢了。后来想,你明明就在我身边。在照片里找过去的影子,这么刻舟求剑未免有些可悲…倒不如重新开始。”谢宜珩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才接着说:“莱斯利以前数学很好,但他最后成了计算机科学的瓦里安特教授。他说他不会因为放弃了数学而遗憾,因为他现在的成就足够出色。所以我想,如果我可以变成莱斯利,那些事情对我来说也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如果你未来的成就登峰造极,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没有人会因为爱因斯坦所提出的宇宙学常数就将他的一生盖棺定论为一个荒谬的猜想,因为他还提出了光量子假说和质能方程,提出了广义相对论。大醇小疵,这位老人还是开宗立派的神仙才子。
所以谢宜珩放弃了继续给资本家打工。亨利是对的,她的遗憾开始于一场子虚乌有的学术不端,无关金钱,无关地位,再高的薪水都填不上她心里那个腐烂的窟窿。
她在顶级期刊上发论文,去世界各地参加大大小小的峰会论坛,那些声名显赫的教授见到她的时候都会客气礼貌地称赞一句。那场小小的意外只是一场短暂的风暴,连海浪的余波都销声匿迹在大海深处。
“如果你因为这件事,要再跟我分一次手。”谢宜珩眨眨眼睛,说:“这也太过分了,我为了回来请你吃饭,连凯利的私人聚会都没去,坐的还是红眼航班。”
大概是觉得自己列出的条件还不够有诚意,谢宜珩又补充了一句:“回来的时候空姐问我要不要喝鸡尾酒,我还拒绝了。”
谢宜珩这个人相当不讲理,吵架吵赢了引以为豪,难得没喝一次酒好像拯救了世界。裴彻弯了弯唇角,说:“那我要不要表扬你一下?”
他的口气好像是在和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讨价还价,谢宜珩睨他一眼,很高冷地拒绝:“不要口头的,你身体力行地表扬我一下。”
裴彻抬手去关掉灯,说:“下次带你去纳帕谷的酒庄。”
可惜下次这种空口承诺远不能满足酒鬼,谢宜珩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眨眨眼睛,还在幻想美好未来:“我以后拿了图灵奖,就用奖金去波尔多买个酒庄。”
裴彻笑了一声,难得没有抨击她的酒鬼行径,说:“怎么不去勃艮第?”
“…勃艮第的酒庄有点贵吧。”谢宜珩认真思忖片刻,还是向金钱低头,“有机会请你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