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姑娘怎么能嫁去章家呢?旁的人都说她命中带煞,那嫁去旁的人家也不好,那些人双眼睁不开,受了蒙蔽,只会嫌弃她。
但他不会。
裴长仕思及了许久的东西,突然捋出条理来,看见窗边摇曳的烛火,桃花纸上映衬着两人的影子,能听见细雪落下的声响。
他转过头去看她,问:“读过李商隐的诗吗?”
九思茫然眨眨眼,难道解局的玄机就在李商隐的诗里?
裴长仕触上她清泉似的黑眸,带着温润的笑意道,“何当共剪西窗烛那一句。”
九思像廊上的灯笼似的飘来摆去,划圈儿样的荡了几个来回,终于回过神,脸颊泛起一点红,恼道:“您是朝中二品文臣,自是怀中卿相饱经纶,来我面前卖弄什么学问?”
裴长仕拨下手中的菩提子,斜倚在塌上一颗一颗慢慢捻着,目光落在她身上,看了许久才出声,“论诗罢了,恼什么?”
九思却收不住恼意,世家皆言裴尚书是少有的洁身自好的人,府上干干净净不说,便是朝中应酬也从来未听过什么风流韵事。
她忍不住问:“您也知晓李商隐那一句诗是写给谁的,却还要讲出来,您难道不是故意为之?”
分明是一眼便明了的问题,他却似细细思索了一番,才慢悠悠道:“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我与你论的只是诗文罢。”
九思无言以对。此人真真是端足了君子行藏,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她只觉得口干,欲端起茶杯却被一只手拉住指尖,只一瞬便松开了。
裴长仕不动声色的把手收回来,提起煨在炉子上的茶壶往她杯中续茶,“冷茶喝了伤身。”
九思指尖发烫,连着脸颊也热起来,她嘴唇紧抿,茶也再没心思喝,睁着眸子去看他,愈发觉得看不明白,再一细想却又似忽什么都明白了。
她面色渐渐平静下来,眸子睇过去,淡淡道:“这也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吗?”
裴长仕却瞧着她笑,反问道:“你说呢?”
九思倏的起了身,站在一侧,朝他欠身,“夜色已深,大人逗留许久,只怕不妥。”
明着面儿要赶人走,客却不随主便,仍旧稳坐榻上,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容,似笑非笑的看她:“急什么?”
他靠在榻上,闲闲散散的样子,气势压人,“你不是想知道章家的婚事该如何能推脱吗?”
不待九思反应,他不紧不慢的接了一句:“法子也说了,全看你如何想。”
九思闭了闭眼,只想将这尊不请自来的大佛抬出门去,趁着风雪夜里,随便找个地方,一把雪埋了。
她自诩是个清醒人,再睁开眼想把脑子过得那些话再说一遍,可瞧见他,不知怎地印象就模糊了。愣神许久才想起来,她是想问这个,她想问问裴长仕说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