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秦学士冷冷地叫她的娘家本姓,“你与我做夫妻这么多年,我做的是什么职差,你不知道?你有胆同我在文字上玩花样?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自己都当着众人的面嚷嚷完了,现在来糊弄我,莫非要我把文太太请来做个见证你才肯认?”
秦太太一窒,旋即大惊失色,真找了这个见证,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在外交际应酬?凡有文太太的场合她都只能退避三舍!
“老爷,坚白这孩子都同你说了什么,我、我真没有坏心——”
秦学士打断她:“坚白没说什么,你虽然不慈,他却还敬你这个母亲,是我听他的话不尽不实,硬逼问了出来的。”
不慈——!
这两个字一入耳里,秦太太如被鞭子抽了一下,面色瞬间刷白。
她有过一个儿子,只是没养住,没满周岁时就一场高热夭了,从那以后再没有孕,所幸秦学士醉心学问,在男女之事上不甚热衷,只收了一个原配留下的贴身丫头为通房,那通房生育上比秦太太还艰难,肚皮从没鼓起来过,秦太太便也不把她放在眼里,虽然没有亲子是个极大缺憾,但后院这块她能独大,同她差不多的旧日手帕交们相比,日子算是很好过了。
她知道随着时日久长,秦家始终没蹦出第二个男丁,秦学士对秦坚白这个唯一的儿子日益看重,可她自认她对秦坚白也不坏,她又没个儿子,难道还能把心偏到外人身上不成?
在这家里熬了这么多年,不过一步行错,居然就落了个“不慈”的评语。
秦太太一万个伤心不服气,跌坐在椅子上,哭道:“我哪里待坚白不好,老爷明指出来,我想给他找个有倚靠嫁妆丰厚的媳妇难道是坏心吗?我不是说苏家姑娘坏话,他家单薄得那样,能给姑娘陪送什么,苏家大爷有出息不错,才进翰林院,连个品级都没有,等熬出头要到哪天,坚白娶她,一些儿帮扶都指望不上。”
她哭了一会,听秦学士毫无声响,不知他怎么了,不由移开帕子抬头一望。
秦学士对上她泪涟涟的眼神,这才缓缓开了口:“好,我知道了,我在翰林院熬了十来年,拿着一份菲薄俸禄,逢年过节还要靠外任上的二弟补贴,想来在太太眼里,也是‘等熬出头不知要到哪天’了,家里这样,多年以来,实在委屈了太太。”
“……”
秦太太吓得张口结舌,“我、我不是这么说——”
秦学士在翰林清贵之地,如今又轮着了修实录的差事,他是正经挂了名的,论前程远比外放的秦家二老爷远大,只是这份前程没变现之前,单拿着一份学士俸禄确实没有多少,秦家二老爷在外任上能捞的油水丰厚许多,就补贴一下在京的长兄,等秦学士出头之际,自然会再照拂回去,许多类似的官宦人家都是如此行事,算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
“我知道你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坏心,”秦学士反而心平气和下来,“但是你眼界太浅,恐难再改。坚白的婚事你不懂,就不要再插嘴,你连人家姑娘的嫁妆都考虑到了,那我问你,你当日嫁给我,是带了多少了不得的嫁妆来?这些年我有问你动用过吗?坚白不打这个主意,才像是我的儿子,我秦家的人,穷到讨饭也不至于盯上媳妇的嫁妆。苏家姑娘哪怕空着两只手走进来,也是秦家长媳,谁敢小看了她,就是连着坚白一起小看,太太,这个道理你总是懂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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