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凑够了时辰,怀恩准时过来了。
“师父。”汪直膝盖还在疼,强忍着给师父施了礼。
怀恩走到太师椅跟前坐下,语调淡然地问他:“知道错在哪儿了么?”
不太确定,汪直一时没接上话。
怀恩问:“还不知道?”
汪直可不能让他再说出“不知道就多跪一个时辰”,忙道:“师父我知道了!”然后半委屈半赧然地问:“是杜嬷嬷跟您说了吧?”他权衡来去,还是这一条可能性最大。
怀恩看着他这可怜巴巴的模样有点想笑,又强忍了下来。在旁人眼里,他与昔日宫里的同僚来往都很少,多年以来除了与覃昌交厚,似乎就没什么朋友了,其实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他是朋友很少,而且联络也不热络,但互相之间的交情却比寻常的酒肉朋友深厚得多。
他与杜嬷嬷是前后脚进的宫,杜嬷嬷比他大几岁,少年时两人曾经十分熟络,后来一个去了东宫,一个在周贵妃跟前伺候,见面的时候很少,联络也少,外人几乎都不知道他俩还认识,而事实上,这两人互相之间都很钦佩欣赏对方的人品做派,即使长久不见面,也保持着神交。
这样情况下,杜嬷嬷见到怀恩的徒弟在耍小聪明,岂有不告诉他的道理?
怀恩叹了口气道:“你一向聪明,本该是叫人放心的,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我最怕的就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稍一停顿,他就又多叹一口气,“你是聪明,可世上聪明人多了,保不准哪一回你耍小聪明的时候,别人就像看耍猴一样看着你,转脸便将你卖了。师父可没法儿照管你一辈子。”
汪直闷头听着,待他停下来后又静默了一阵,才问道:“师父,依您所说,我这回管闲事是管错了?是不该管?倘若我不去多口,皇次子真就叫柏娘娘糟蹋死了,我也该冷眼旁观?”
怀恩毫无迟疑地吐出一个字:“是。”
汪直不说话了,有意见全部保留。
怀恩又叹了口气:“规矩定下来,便是叫人去守的,自有其道理。你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救了一条人命,为此坏了规矩也是应该,可你怎能确信,你每一回出于好心去做的事一定就能得个好结果?
就拿这回的事来说,倘若老娘娘差人接管皇次子还不及柏娘娘,反而养坏了呢?倘若此举刺激到了柏娘娘,将柏娘娘逼死了呢?倘若老娘娘一怒之下对整个儿景仁宫都下令严惩,弄死几条人命呢?到时你还有底气站在这里对我说,你觉得自己管闲事管对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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