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大感意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万贵妃用手臂揽住他小小的肩膀,温言道:“那些事皇上怕我听了不高兴,从来不对我说,我跟前也没人知道,纵是知道了也不肯对我实言相告。可事情在那里摆着,又不是不听就没有了的,我就是想弄个明白。你要真与我一条心,就别怕我听了生气,但凡知道些什么,都对我说说。”
汪直还真不确定自己算得上和她“一条心”,虽说如今是很心疼她,体谅她,也很感激她,但与她之间,明显还是有着很深的隔膜。与她的亲近程度,别说不能与李唐相比,连与廊下家那些旧邻居都难以相比,毕竟万贵妃平日心里想些什么,他都不曾知道过。他都不知道她的心意什么样,如何与她一条心呢?
不过,他觉得让万贵妃知道她在外面是何样名声,也不是什么坏事,便道:“娘娘明鉴,奴婢知道得也不多,只听说过有大人参奏您擅宠后宫,延误皇嗣什么的,就跟太后老娘娘平日那些难听话差不多,也没什么稀奇的,您不必往心里去。”
猜想着是那么回事,和得知真是那么回事还是有差距的。万贵妃听后心下暗叹,果然我从前隐忍成了那副德性,名声也没好到哪儿去,在外人眼里,我还是个擅宠专横的奸妃,我那些苦全都是白受了的。
这几年来处处小心隐忍,打落牙齿和血咽,又换来了什么?没了孩子还是轻的,说不定哪天就连命都没了,真到了大限之日,再回想以往的窝囊,岂不是更要憋屈苦闷?
女人生育出了差错很可能引发崩漏,为此丧命的不计其数,万贵妃经历了那天的惊心一幕,自觉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便有些心灰意冷了,回想往昔种种,觉得自己的那些小心谨慎都很荒唐可笑,不知都是图个什么。
就好像平日总在辛辛苦苦地省吃俭用,有朝一日发觉自己不定何时就要一命归西,省下再多家财都无福消受,自然觉得往日的省检都成了笑话。还不如放开了手脚,快活一天算一天呢。
她又问汪直:“这几天可听见宫里人如何议论我?”
后宫诸人再如何盼着她倒霉,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公然叫好。不但不能公然喊好,还要尽可能表现出感同身受的悲伤,至少也是替皇上少了个孩子悲伤,不然不等万贵妃收拾她们,皇帝也要收拾她们。背后喊好的人再多,但也不可能轻易传出来。
所以汪直也没什么刺耳的坏事可说,只说了这几天王皇后和柏妃她们来探望哪个来得早,哪个来得迟,哪个洒了几滴眼泪,哪个慨叹万贵妃安然无恙便是老天庇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