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不知在说什么,落在耳中像是曲沉舟在意识恍惚中撕心裂肺的哀叫。
“柳重明你会后悔的!”
他不应该后悔的。
“佞臣害国,死有余辜,”他收回目光,看着茶水中的自己倒影被颤抖的手摇碎,咬牙切齿:“这是他该受的。”
心头一片茫然,爱和恨都距离他很远,完全无去想,只是始终钻在死角里,挣脱不出。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落到这样众叛亲离的下场。
是不应该丢掉扳指,看清前世吗?
是应该蒙上眼睛,由着人推落深渊吗?
“皇上,”有人小心地问:“还要泼醒吗?”
柳重明怔忡抬头,已经不在茶楼中,灯火昏黄,空间逼仄,是地下的暗牢。
他知道,这是又陷入了环环相扣的清明梦里了明明知道是在做梦,明明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能清醒过来,却始终在梦里打转。
可他好累,已经放弃挣扎,也不想醒来。
那边的世界里,曲沉舟离他而去,他无可留恋。
面前不远处立着站枷,里面正锁着一个人,双手和脖颈固定着,蒙着眼睛,头微微向后仰,已经昏迷过去。
那人轻声道:“今天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一直让他醒着,再下去的话,怕是撑不住了。”
“撑不住……”他喃喃自语,心头一片空白。
在不久之前,他们洞房了,是他强迫的,曾经在脑中描绘了无数次的洞房,本该旖旎缠绵,却被他变成了地狱。
没有烛火下的笑意盈盈,没有柔弱无骨的相迎,没有海誓山盟的蜜语,没有彻夜翻浪的缠绵。
他看着怀里一动不动的身体,鲜血混着什么,顺着腿滴落在地上,忽然崩溃痛哭。
他们为什么不一起去死,为什么还要活着。
”不……不要死……”他身不由己地听到嘴里吐出的失神低语:“要他活,不要死啊……”
活着。
其实他知道,曲沉舟必须死,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不死不足以告慰被害死的许多人。
可沉舟在他记忆中始终是鲜活生动的,即使隔了十年,也记得那一颦一笑,他不敢去想,如果曲沉死了……
柳重明踉跄一步,被人扶住,身边的人是景臣。
“皇上,”像是要把他的奢望彻底打碎一般,景臣轻声告诉他:“他死了。”
死去的人被缚在不远处的断魂台上,低垂着头,几根银箭穿心而过,弓还握在他的手中。
只看了一眼,柳重明便如被滚水泼了般猛地丟开弓,眼中只有流了一地的血,耳中是他歇斯底里的哀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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