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的话,臣的确是从我爹那里知道当年算卦之事,只是之后关于潘公公的一切,都没有透露给我爹。”
“原来阿正不知道,”虞帝冷笑:“重明,你还小,朕并不缺人用。”
“皇上,古有十二拜相,臣明年便可加冠,并不小了,混沌荒唐这些年,已是惭愧,只望能补偿从前,而且……”
柳重明微微抬起下颌:“臣是柳家未来的主人!”
御书房中一时安静下去,在这一句话后,他仿佛变成了一团空气,无人理睬,无人注视。
于德喜低眉顺目地在桌边研墨,虞帝舔饱了笔尖,专心批着折子。
刚刚的对话仿佛呵在冷风中的一团气,转眼间消散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柳重明仍跪着不动,脊背挺得笔直,没有半点退去的打算。
因为他贪心,因为他所求甚多。
房内掌起灯火,虞帝才在于德喜的搀扶下起身,路过他身边时,呵斥一声:“出去跪着。”
柳重明叩头,跟着出了御书房,当真在门外老实跪下。
天已经黑得看不清云彩的轮廓,夏天的夜里并不寒冷,可宫中独有的寂静却在风里裹了凉意。
青石板像是接着地下的冷泉似的,膝盖以下渐渐麻木起来。
他挺直脊背,盯着面前雕花木门上一个个空洞,觉得里面像是藏着一只只血红的眼睛,窃窃私语着,只等门开,便飞扑出来将他分食。
子时过后,最先来看他的是柳贵妃。
他自然不会起身,也什么都不肯说,僵持半晌,柳贵妃只得递了参汤过来,看他喝下,才不舍离去。
柳重明看着姐姐渐行渐远,忽然有些理解曲沉舟曾经的沉默寡言。
许多事无法宣之于口,越是面对重要的人,越是想去保护,越是想要站在前面,以身相替。
他从不后悔贪下潘赫的那笔钱,甚至感激庆幸,能有机会让沉舟所说的那个恐怖前世不再重现。
白柳两家不能再毁于一旦,姐姐不能再冤死宫中,而沉舟……他想与沉舟执手偕老,暮雪白头。
所求甚多。
如今只不过是付出一点尊严,算得了什么?
柳重明知道,天亮之后,父亲来过,又很快离开,不知是不是去找皇上说了什么。
他跪得太久,耳中隐隐有鸣音,听不真切,只沉默摇头。
再之后,姑丈也匆匆赶来看他,宁王之后,怀王和齐王也都为他入了御书房。
他心中有些想笑,看来人人都知道了,皇上素来恩宠有加的柳世子不知犯了什么错,在御书房门外罚跪。
来看望他的每个人,会为他增加分量,让皇上心动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