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还有事上奏,”柳重明没有叩头谢恩,跪着不肯起,话中犹豫:“臣……不敢求皇上恕罪……”
“什么大事,值得你吞吞吐吐的?”
“去年潘公公随臣的船队跑船,臣虽交了出入账明细册子,却……却是一时财迷心窍……”柳重明低着头支吾:“瞒报了三十万两。”
虞帝面色一冷:“柳重明,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依大虞律法,在任官员若是贪了这么多银子,该如何处置?”
“论罪当斩,”柳重明伏在地上不敢起身:“臣愿捐出四十万两,不敢求皇上原谅,只求留臣一条性命,愿为皇上鞍前马后!”
不等虞帝呵斥,他忙接着说下去。
“臣南边的铺子传了消息,说得了颗品相极好的灵枝草,臣听说太后娘娘近日身虚体乏,已令人一路快马不停送来京城,想必三日内就能到。”
“臣还教人赶制了一批佛香,送去各地庙宇,乞求皇上和太后娘娘身体康健,福寿延绵。”
“臣自知罪孽深重,忤逆不教,今日特来请皇上责罚。”
柳重明以额头抵着手背,不知是真的入了戏,还是从未在人面前如此伏低,甚至听到自己声音中的哽咽滞涩。
皇上八岁起养在太后名下,自登基后,尽心尽力服侍太后,始终以孝字当先,为大虞美谈。
但凡提及太后,皇上总是要给些薄面的。
更何况,他心中清楚,这无非是走个过场。
若不是皇上知道他贪下潘赫多少钱,哪还会有之后的事呢?
若不是皇上看中他的贪得无厌,又哪会将密不透风的墙上凿出点破绽,让他得以从中窥得一二呢?
虞帝果然沉吟片刻,沉声斥道:“念在你诚心悔过,朕就看在太后的情面上,饶你一次。下次再犯,必然不能轻饶!”
这第一道试探算是过了关,柳重明叩头谢恩,才又继续道:“皇上,潘公公他……”
他欲言又止,御书房里因为他这几个字,陡然冷了下来。
是故作不知?是立刻把他赶出去?还是……
柳重明努力地调整着呼吸,过了许久,余光里见于德喜从他身边走过,去御书房外吩咐了几声,外面愈发安静下来,人这才回来。
清了场,才是他们要真正谈起来的时候。
“潘公公说……”他双手撑着地面,低头轻声说:“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了。臣愿为皇上鞍前马后,翻遍大江南北,找齐这两个空缺。”
御书房中翻动折子的声音骤停,柳重明在心中默默地数着数,并不急着立即开口。
其实并不需要他多解释,皇上也该知道他在说什么,无非是震惊于这样单刀直入的开场。
看似稀松平常的话,却已经说明,他什么都知道了。
而以皇上的自傲,必然不会放低身份,来详细地问他究竟是如何得知这前因后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