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仍留了许多人,曲沉舟不想被圈在家里,便拜托留守管事,陪他一道出去走走。
十年后的京城与如今的变化并不是很大,他沿着记忆中的路慢慢走着,新雪在靴子下发出令人愉悦的咯吱声。
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新的一年了。
他这个孤魂野鬼,便在旧岁里重走一遍老路,捡拾起从前的脚印,新的一年里,真真正正地重活一回吧。
管事训练有素,又得了柳重明的嘱咐,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始终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从别院一直走到内河,转去宫门外的街上,再绕回来。
曲沉舟站在空无一人的路口,四下看看,才想明白,曾经的柳重明为什么把他吊在这里示众。
他当时面对的,就是曾经的侯府。
只是那个时候,侯府早已被夷为平地,连废墟也不剩下。
这是他的终点,也是起点,只是又站在这里时,他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个晨曦中的身影,隐隐不安。
重明该是什么都知道了……可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
哪怕怀王真的是一只疯狗,宁可鱼死网破一场,也要拖重明入地狱,可他说的话讲的事,重明会那么轻易相信吗?
怀王身边的那些人,必然也不可能说服重明。
所以,必然有那么一根稻草,让重明相信了。
会是什么人?抑或是其他的什么事呢?
而那么之后呢……余生的那么多年,重明又该怎么度过呢?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在魂魄离开那边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曲沉舟怔怔站了许久。
三分在嘲笑自己,直到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去操心前生。
七分在迷茫,总觉得那根看不见的线应该在这里仍然存在,若有似无地将许多看不清面目的真相串在一起。
如飘忽的蛛丝一般,只有在特殊的位置,才能看到那根在阳光下发亮的细线。
这个位置,在哪里呢?
他正出神间,听身旁管事轻声说道:“小曲哥,有人过来。”
来人性子急,匆忙沉重的脚步声很快靠近,还不等他转过身来,便听到那人问:“安定侯世子房里的……曲沉舟?”
曲沉舟回过头,面前的脸孔比记忆中年轻一些,是凌河。
如今怎么也算是有主的下奴,不必向一般人行跪礼,他便只侧身站着,低头答:“是。”
各部都已封印,凌河今日也只着常服,手中提着红漆食盒,不知在这除夕雪夜里奔走,是要给谁送饭过去。
他不好抬头去看,目光只停在凌河的衣摆上,耐心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