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改日我在明月楼设宴赔罪,还望王爷拨冗前来。”
慕景延微微颔首:“自然。”
柳重明坐回来,半是玩笑地说:“转年我便要去大理寺述职,现在心中就忐忑得很,怕我浅薄无知,难当大任。皇上和我爹几次提及王爷,说王爷稳重持成行事周全,教我多向王爷讨教讨教呢。”
“过誉,”慕景延带着谦逊的微笑,像是已经漾出很远的涟漪,看得出起伏,却始终浅浅淡淡的:“天资驽钝,尽力而为罢了。重明聪颖伶俐,日后必然大有作为。”
两人客套谦虚一番,柳重明才问:“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南路禅院,可是来听住持说禅?”
“住持说禅可遇不可求,本王还没有这个运气,”慕景延笑着看他:“本王听说住持对重明青眼有加,来往频繁,重明何不劝说住持,为国效命,皇上必然不会亏待住持。”
这南路禅院原本在深山中寂寂无闻,在为他治病诵经之后,又有达官贵人求上山寺,渐渐地名气才传开,可住持甘于清贫,不理红尘中事,任谁都请不出山。
柳重明抿嘴笑笑。
“王爷这可是太抬举我了,住持方外之人,不恋俗世,故而为高人,莫说我说不动住持,就算住持肯听我一句话,我又怎好厚颜,以俗言污语说与住持听。”
他放下茶杯,轻轻将桌上的茶点推了一碟过去。
“说来倒叫王爷笑话,住持说我心火重,每次过来,便非要人端这金银段来,不吃完便不许见他,只是里面添了龙胆草和知母……”
柳重明不情愿地皱起眉头:“每次吃完,我回去连着几日吃饭,舌根上都是苦涩味。”
慕景延轻笑:“住持中意你,果然不是说说,连茶点都专为你备下特别的。”
他拈了一片金银段,细细尝尝。
“的确是甜味过后,略感苦涩,却也不浓,重明,你是锦衣玉食惯了,这点苦也忍不下么。更别说住持一番好心,这抱怨可不要教住持听去。”
“王爷教诲得是,”柳重明露出无辜的笑容,也拈起一片:“我也只跟王爷说说,哪敢辜负住持。今儿我还有要紧事要求住持呢。”
京城这些贵人里,几乎都知道他来求住持是因为什么。
慕景延关切问道:“身体又不舒服了吗?究竟是什么病,这么多年,都没有大夫瞧得出来吗?”
“瞧不出,”柳重明无奈摇头:“住持说是胎里带的先天火,前世冤孽未解……”
话一出口,他心中突然咚地一声,蓦地捂住心口。刚刚不过是随口一说,如今却当真像有根绳儿,陡然勒紧,甚至有些呼吸困难。
这说法自儿时便是熟知于心,只是他从不笃信鬼神,越大越当做糊弄人的东西,不过说来一笑罢了——人活一世,死后长眠,哪还真的有什么前世今世。
可如今人已经活生生地填满他生活中的每一处缝隙,却由不得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