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冷酷、阴险,凶残,他是合格的君王,也是不称职的父亲。虎毒尚不食子,周泰却可以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化为大朔战前的一道血旌旗。
既然周泰这般铁石心肠,又为何要挂一副周玙的画像?
一介小小弃卒耳,怎值得大朔天子,在密室里掩面而泣?
步练师闭上眼睛,她追随周泰多年,却发现自己全然不了解这个君王。
永安帝周泰,就像是一道,无字之石碑。
你不能否认他的恶毒,你也不能否认他的仁善;你不能否认他的功业,你也不能否认他的罪孽。
在这座石碑上,可以刻上无数个形容词语:阴险、英明、睿智、暴虐、薄情、理性……每个词都可以形容他,却又不能完全形容他。
步练师怅然一叹。
周泰正如一尊历史大器的残角,他的一生可以窥见一个时代的风云和悲怆。在以剥/削/奴/役为基石的家国巨构之下,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时代的伤疤。
如是一叹,唯有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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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有苏叹道:“你就狠得下心对付周玙?”
你们曾经相爱过啊,你差一点就要嫁给他了,你还记不记得?
“……”步练师安静半晌,少女般怒了努嘴,表情呈出近乎残忍的无辜来,“苏姐儿。”
“——爱情,算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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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有苏震悚地看向步练师。
她发现自己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人,步练师大义凛然的表皮之下,包裹着一颗捂也捂不热的心。
步练师对爱的认知是无比畸形的:她自幼在周泰身边长大,她对“爱”的认知就像是筹码,步练师拼命想在朝堂作出成绩来,为的是换取周泰等价的关爱和认可。
但是“爱”不是这种东西。
爱是不讲道理的。
——就像是言眉身怀利剑,周望也要拥抱她;
——就像是窈窈与意鹊血脉无关,意鹊却仍旧奋身保护窈窈;
——就像是挛骶邪万死难辞其咎,白有苏面对挛骶邪的尸首,却仍旧会悲痛万状。
“爱”哪里是赏罚分明的东西呢?
它就是不讲道理的情感,它就是至死不渝的浪漫。
步练师无法理解。
所以薄将山用“爱”蛊惑不了步练师:
她才是那个最精明、最冷酷、最果决的商人,只要这份交易不划算,她立刻会终止交易。
而现在,周玙对她的爱,无法抵过他的罪孽:
“苏姐儿,你知不知道?”
步练师看向白有苏,字字都要磨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