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姨那个小院可小了,就两间上房,一间厢房,院子一丁点儿大。”曼姐儿笑道。“是付姨自己挑的,说挑个最小的,要是扫地,几下就能扫好,省事儿。”
“付姨就看状子看书勤快,别的,就可懒了!”秀儿唉了一声,“付姨作饭,就是把米扔锅里,把菜扔锅里,再挖一勺猪油扔锅里,阿娘说付姨做的饭,比猪食都不如。”
“付姨洗衣裳,就是把衣裳扔盆里,倒上水,用一根棍子搅一搅,把水倒掉,再倒一遍水搅一搅,拎出来甩到绳子上,就算洗好了!”曼姐儿说的笑个不停。
“阿娘说,让付姨就住在我们家,付姨不肯,说她那么做饭,这么洗衣裳,挺好,她不讲究这些,说她一个人住惯了。
“后来,阿娘没办法,就在付姨家旁边,找了个缝穷的,会做饭,也会做家务,让她每天一早去付姨那里,算是付姨管她吃穿,她替付姨做做饭洗洗衣裳。”秀儿说着,学着她阿娘,长叹了口气。
李桑柔看着秀儿这一声装模作样的长叹,失笑出声。
“你付姨那个状纸摊儿,生意好不好?”李桑柔接着笑问。
“好是好,就是不挣钱。”秀儿再一声长叹,“付姨吧,经常给人家写了状子,不要钱,还告诉人家怎么怎么打官司,有好几回,她还替人家去打官司,都不要钱!”
“张婶子说付姨跟您一样,都是败家的手!”曼姐儿连说带笑。
“论败家,你付姨不如我。”李桑柔认真答道。
“唉!阿娘也这么说!”秀儿唉了一声,“有一回,果姐儿说,她长大了,要像姨姨这样,阿娘说:那可不行!说姨姨就不是个过日子的,说姨姨能不过日子,果姐儿不能不过日子!”
“你阿娘说得对。”李桑柔点头赞成。
外面厨房里,老王嫂子喊了一声,正偎依在李桑柔怀里,和翠儿翻绳玩儿的果姐儿,欢呼一声,和翠儿一前一后往厨房跑。
她最喜欢吃浇汁儿鱼,和羊肉沫白菜烙饼!
李桑柔吃了饭,又和几个孩子说了一会儿话,起身回去。
外面街道上,远远的,三更的梆子已经敲起来。
李桑柔裹紧羊皮袄,不紧不慢的往炒米巷回去。
转过一条街,前面不远就是大相国寺,李桑柔身边,一个仿佛从黑暗中分离出来的男人,袖着手垂着头,匆匆而过。
李桑柔脚步微顿,片刻,跟着男人的方向,往大相国寺后面过去。
大相国寺后面,一大片树林中,小小的灯盏如同鬼火般,幽幽闪动。
李桑柔慢慢走近,一棵棵树下,或站或蹲着隐在黑暗中的不知道是男是女,灯盏放在地上,照着铺在地上的几枚铜锈斑斑的铜钱,一两件器物,几本书,几块玉锈斑驳的玉,以及其它说不上来是什么的东西。
李桑柔时不时顿住步,或是站着看看,或是蹲下仔细看过,偶尔,也掂起来,送到灯下细看,她掂起细看时,黑暗中的人就会闪出来,闷声报个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