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坐下,”坤伦的声音永远平稳,“孩子会找着的,我来是为了这个,师父下葬的时候我没来得及交给你跟她一起下葬,这些年一直是我收着,长远看来,留着也是祸害,你烧了或者埋了,总之,送去地下陪师妹吧。”
“这是她亲手画的画,画的是她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坛海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愁,“你怎么忍心?就这么把师妹这个人生生的从永泰宫里抹去?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儿,既没有父母亲人,也没有师父,胜遇也不在她身边,就这么孤零零躺着已经十年了,你完全无动于衷吗?”
坤伦沉默半晌,涩涩地说道:“人都不在了,留画有什么用,不如让这画一起陪着她吧。”
坛海激动的声音带着泣声:“我找到这座庙,把她葬在这儿,为她雕刻这尊像就是为了记住她!我编造普灌寺女鬼的传说,故意把这里弄得透风漏雨,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不让别人来打搅她!可你让我做的事,桩桩件件,都是抹去她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痕迹,坤伦,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她是我们的小师妹啊!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啊!”
“你不要这么激动,”坤伦刻意压低声音,“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只有这样她和她在乎的人才是安全的。师父死的那天晚上到底跟公子澈说了什么?那孩子在满宫里查金坆的信息,而你还帮着他,给他在天禄石渠两阁大开方便之门,让他随意查阅宫中的档案记录!”
坛海不屑地一笑:“有什么用呢,那孩子什么都查不到,这些年你处理的很干净。”
“他现在这样就很好,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孩子没必要知道。”
“他应该知道真相,”坛海此刻的语气是赢澈从来没有听见过的,“他应该知道金坆所有的事,皇后的秘密不可能藏一辈子!我等够了,我也忍够了,公子澈应该得到他的一切!”
“公子澈已经得到了他应拥有的一切,甚至比他原本应该有的更多!他和公子净成为储君的机会都是一半一半。甚至更有出身和血统的优势!”
赢澈的脑子飞速旋转,他们提到了金坆,但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坤伦冷冷地继续说道:“如果她当初答应嫁人,如果她不是那么拼命想当人上人,就不至于如此,说到底是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没有人要害她,她的死是个意外!”
坛海愤怒了:“她嫁不嫁人根本就没有区别,陛下为了把胜遇留在身边,金坆就算答应嫁给胜遇,陛下也会找个理由赐死她……如果让陛下知道胜遇对她有非分之想,陛下会怎么做?你考虑过吗?她不那么做能怎样?人为自己多考虑一点有错吗?”
“够了……”坤伦的声音充满疲惫,“如今斯人已逝,我们再去探求当年种种可能已无意义,他们都为各自的选择付出了代价,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天晚了,我得回宫了,不知道有没有公子澈的消息。你们从小就感情好,再待一会儿吧,陪她说说话,她会理解我的苦心的。我会叫侍卫给你留宫门的。”
坤伦走后,供桌后藏身的赢澈听到了坛海的哭声,起初后者还压抑着自己,只能听到阵阵的抽噎声,后来那悲伤的情绪如春雨一样溢出,赢澈想象不到坛海那张娃娃脸恸哭时的样子,他和金坆的感情一定很好,但是她的名字却仿佛是个禁忌,宫里没有人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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