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红眸的青年面沉如水。他略一颔首,沉声道:“龙君的记忆中没有,只有恶念。”
但恶念是无形之物,虽然能侵蚀心智,本身却不是什么有自主意识的生命。被恶念侵蚀也有“堕魔”一说,会性情大变甚至神智全失,却没听说过谁生下来就是魔族,也没有堕魔之人能形成一个种族的。
“看来你们已经明白了。”魔君唇边有了一缕微笑,“本来就没有‘魔族’这种东西,只有数万年前被心魔侵蚀的一群倒霉人。”
千江寒托着下巴,接道:“十万年前佛国倾塌,坠落地面,化为一片恶念丛生之地,就是如今的十万大山。而当年有一群人,正好就生活在对应的地界。许多人被坠落的佛国压死了,不少修士挣扎着活了下来,然而又被恶念侵蚀了神智。”
“那时候道君忙着与龙君交战,又要抵抗自己丛生的欲念,没来得及管这事。这也是他的一重业障,所以我才会投生至此。”他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坐姿,又被看不惯他的哥哥敲了一下脑袋。
“那群倒霉的修士也曾尝试离开十万大山,但他们被恶念侵蚀、戾气横生,不断与其他地方的修士发生激烈冲突。最终,他们就被统一称为‘那群魔族’。十万年间的所谓‘仙魔大战’,就是这么一回事。最近一次就是五千年前,他们又被赶回了十万大山,还给封印起来,嗯……再然后就有了我们。”
千江寒深深地、发自内心地感叹:“说到底,就是太倒霉了啊!”
魔君冷冷道:“还不都是你的错。”
“怎么了?道君和我有什么关系。”千江寒为自己叫屈,“那不是我,我不是他,别乱叫啊。”
魔君笑了笑。这是一个纯然无奈的、带着疼爱之意的笑,是一个兄长对弟弟的笑。
“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这群人世世代代传承,也算经历了十万年的折磨,可说出来无非也就是这么短短几句话。”魔君平静地对谢蕴昭说,“只要你答应用斗灯许愿,消除这段十万年前的业障,你们的世界也就自然不再担心被魔族侵略,而我和弟弟……”
“我们会用最后的生命,作为启动斗灯的力量。这是我们能为全族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银发的陛下平静地坐在他的王座上,脚边坐着懒洋洋笑着的弟弟,四周是沉默不言的森森白骨。
千江寒补充了一句:“道君的心魔本体被我哥镇压在五色琉璃灯中,一会儿启动斗灯,他自然会灰飞烟灭,这样一来,十万年前的恩怨也算彻底了结。”
他嬉笑道:“所以阿昭,你莫要生我气了。我喜爱你是真心,但我实在太懒,一辈子只能做一件事。我要跟哥哥一起用命换全族存续,你也别生气我们杀了这些人了。君王都要死,臣子焉能不死?”
“我……真是有些搞不懂你们了。”
在这很有点肃穆的气氛中,谢蕴昭却忽然失笑。她感慨道:“我忽然既无法讨厌你们,也无法喜欢你们,甚至也许很多年后当我再回想这一幕,说不准还会怀念你们。”
“因为我们确实是比太多平庸之人更值得怀念。”千江寒灿烂一笑。
卫枕流忽然开口:“仙魔大战已经开始,魔骑屠戮之惨状也历历在目。如果魔气消失,你们认为那些变回普通人类的魔族会好过?”
这个问题让那兄弟二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们又同时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