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六郎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才低声说:“我找遍了关系,但是连银两都没人敢收……最后还是谢三爷出面,道父亲任上尽职尽责,也为谢九郎出力甚多,只是被谢彰蒙蔽,所以会尽力保下父亲性命。不过,官职肯定别想要了。母亲打算风头过后就回交州去。”
卫家是交州地方上的世家。
赵冰婵默默点头。她并不了解那位卫廷尉,更不知道那个人在位高权重时曾轻慢地考虑要了她的性命。她只是觉得对卫六郎来说,父亲性命能保,这终究该是一件好事。
她安慰道:“能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是啊……”卫六郎喃喃道。
他心中的情感复杂远超赵冰婵。
因为赵冰婵不知道的事,卫六郎都知道。
他知道父亲背地里滥用过权力,知道他打算暗害赵冰婵、只为让他这个儿子和谢家联姻,还知道兄长间接死于父亲之手。
他原本怀着强烈的义愤去声讨父亲,甚至打算和他决裂,哪怕自己一辈子当个普通平民也没关系。
但顷刻之间,局势翻覆,卑劣却强势的父亲成了阶下囚,还很可能性命不保。
他回想起大牢中瘦成一把骨头的父亲……
卫六郎捂住脸,将叹息压在胸腔里。
那终究是养育教导他多年的父亲。
他可以和父亲的权势割裂,但现在父亲蒙难,他怎能弃之不顾?
“等父亲出来,我会随他一同回交州。我是家中独子,要照顾父母晚年。”他抬起眼,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期盼,深深凝望着赵冰婵,“你呢?”
赵家也是交州世家。赵冰婵来平京,原本是为了借卫家的势力,惩治那些谋夺她家产的人。
现在卫廷尉虽然蒙难,但卫家势力还在,依旧是交州第一大世家,也许……
他在期盼什么?他不知道,或许也不敢知道。
在家人做出了卑劣之事后,他有什么资格?
对面端坐的少女有一双清澈宁静的眼睛。她的目光里似乎有了然,但更多却似晴空万里。
“我……”赵冰婵抿唇一笑,“我要留在平京,考科举。”
卫六郎一愣。他虽然听说了科举的消息,也知道今上开科取士的对象包括女子,却从未将之与赵冰婵联系起来。
“你要考科举?”
“不错,我要凭自己的能力当上官员。到时候,为母亲讨回公道也好,取回家产也好,我都能凭自己的实力做到。”
赵冰婵托着腮,望向窗外天空。白云悠悠,晴空万里,飞鸟在无垠的自由中飞翔。
“云……那个人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从前我是闺中女儿,毫无作为,在家依靠父母,父母出了事便想上京依赖其他人。路上遇到意外,也全靠那个人照顾才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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